大运河宛如一条浑浊而充满生机的巨龙，在初冬略显萧瑟的平原上蜿蜒伸展。￠x_i¨a￠o+s!h~u\o,w`a!n!b_e?n￠..c,o-m′

千帆竞渡，沉重的木船压着水波，船工们粗犷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混合着船板吱呀、水浪拍岸的声响，构成了运河边永恒而嘈杂的交响乐。

苏小小的青篷马车停在远离喧嚣主码头的河堤高处，这里视野开阔，能将脚下蚂蚁般忙碌的码头和浑浊流淌的河水尽收眼底。

她倚着坚实的车厢壁，手里拈着一只刚在附近小镇买的、还冒着温热气的盐水鸭蛋。蛋壳在指尖轻巧地碎裂，露出细腻光洁的蛋白。

她慢条斯理地剥开，蛋白的柔韧与指尖的力道形成微妙的对抗。当完整的、流着澄黄油润蛋黄的鸭蛋呈现时，她轻轻咬了一口，咸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运河风吹来的微腥。

目光随意流转，掠过脚下繁忙的装卸景象，最终落在了码头边缘一座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一座比清水县驿站旁那座更为破败的土地庙。

庙宇矮小，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黄的土坯，瓦片残缺不全，小小的神龛里，那尊泥塑的土地像色彩斑驳，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座平日门可罗雀、香火断绝的小庙前，此刻竟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几个穿着粗布短褂、汗渍在背上结出白色盐花的码头苦力，正轮流在小小的神龛前跪下。

他们粗糙皲裂的手合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虔诚，对着那尊模糊的泥像念念有词：

“土地爷爷，您老行行好！俺娘咳了小半年了，药吃了不少，总不见好。求您老发发慈悲，让她老人家少受点罪，俺天天给您上香，初一十五绝不落下！”一个身材敦实的汉子声音沙哑，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沾了一层灰。

“土地爷显灵！俺知道错了！去年不该顺了王老板船上一小袋米…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求您老开恩，让俺家那口子别再往赌档钻了！俺这个月的工钱，一文不留，全孝敬您老人家买香火！”另一个瘦高的汉子声音带着哭腔，从怀里掏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小心翼翼地放在神龛前一个缺了口的破碗里。¨k`e/n`k′a*n*s+h·u′.￠c￠o^m/

“多谢土地爷！多谢您老的大恩大德！”排在第三个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汉子，他激动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上回俺娃烧得像块炭，眼看不行了，俺把家里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钱和悔过书塞您老座下…第二天娃的烧就退了！现在活蹦乱跳的！您老就是俺家的再生父母！俺给您磕响头了！”说着又是咚咚咚三下，额头首接蹭上了神龛底座积年的香灰。

苏小小咀嚼着咸香的鸭蛋黄，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卑微而热切的祈愿。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精壮、穿着半旧靛蓝短褂、看起来像是工头模样的中年汉子老张，带着两个同样精干的年轻手下李西和王五，挤到了土地庙前。他们手里没拿香烛，却抬着一个用破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沉甸甸的长条状包袱。

“让让！让让！土地爷跟前办正事呢！”老张嗓门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排队的苦力们连忙恭敬地让开位置。

老张指挥着李西和王五，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包袱抬到土地庙侧面一个被雨水冲刷和野狗刨出的、半塌陷的墙洞前。这洞口不大，位置隐蔽，里面黑黢黢的。

“头儿，这…这玩意儿塞这儿…能行吗？”李西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一脸不放心，“万一让哪条饿急眼的野狗闻着味儿给扒拉走了，或是让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顺手牵羊了，咱们这‘孝敬’不就打水漂了？”

“你懂个球！”老张浓眉一竖，蒲扇般的大手啪地拍在李西后脑勺上，力道不轻，打得李西一个趔趄。

老张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

“这叫‘诚心供奉’！心诚则灵！懂不懂？”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目光扫过李西和王五，又瞥了一眼旁边竖着耳朵的几个苦力。

“看见那边卸大包的老蔫儿没？”老张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虽然瘦削但气色明显比周围人好、正闷头扛包的中年汉子陈老蔫，“就前两个月，他家婆娘，痨病！咳得那叫一个凶，城里的郎中都摇头，让准备后事了！家里耗得一个子儿不剩！老蔫儿急得眼睛都绿了，就差去抢了！”

他顿了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