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时间仿佛被那十二座沉默的金色“火山”喷发出的浓烈香气所凝固,粘稠得如同滚烫的牛油。′1+4?k,a^n?s?h*u/._c!o~m?十二个金罐在昏黄的牛油灯光下,散发着温润而诡异的光芒,整齐地排列在帅案上,如同一支来自荒诞深渊的仪仗队。罐壁传递出的惊人热力,混合着无孔不入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牛油、花椒、辣椒的复杂香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渗透进每一寸布料,钻进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充满颗粒感的香辣浓汤,灼烧着喉咙,麻痹着神经,让思维也变得粘滞而沉重。
岳飞依旧保持着那个近乎凝固的姿势。他站在帅案后,背脊挺直如松,却给人一种空壳般的脆弱感。脸色是失血后的惨白,眼窝深陷,那双曾令金兵闻风丧胆、锐利如寒星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一种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这堆散发着罪恶香气的金罐,投向虚空中的某个不存在的点。帐内瘫倒一地、昏死或脱力的驿卒发出的沉重喘息和呻吟,将领们那如同梦游般呆滞茫然的表情,以及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奇异混合气味(香辣、汗馊、尘土),都似乎与他隔着一层厚重的、油腻的浓雾,无法触及他封闭的内心。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错失的战机,秦桧之流如影随形的掣肘阴影,像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而眼前这十二罐从天而降、匪夷所思的“火锅金牌”,更像是一记精准的、带着浓香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作为统帅的尊严和对正常逻辑的最后一丝坚守。那罐壁上反射的,仿佛不是灯光,而是临安那位皇帝陛下充满“智慧”的、得意洋洋的笑脸。
帐外,军营的喧哗声浪却愈发清晰、汹涌地穿透了厚厚的牛皮帐幕,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拍打着帅帐内死寂的堤岸。
士兵们被那持续不断的、霸道绝伦的香气彻底点燃了。\第*一¨看¢书?网¨ ,更′新_最\全^起初的困惑和猜测,此刻已转化为一种原始而炽烈的亢奋。
“香!香死老子了!陛下万岁!火锅万岁!”一个粗豪的嗓门带着浓重的蜀地口音,在远处嘶吼着,引发一片哄笑和更大声的应和。
“开饭!啥时候开饭?!老子肚皮贴着脊梁骨,快被这味儿馋得啃自己胳膊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急切,伴随着响亮的口水吞咽声。
“大帅!大帅!开恩啊!让俺们见识见识这‘御香’锅里煮的啥仙肴吧!”几个胆大的年轻士兵甚至凑近了帅帐辕门,带着嬉皮笑脸的哀求喊道。
“闻着味儿都饱了三分!要是真能尝一口…啧啧,砍十个金狗都不带眨眼的!”一个老兵油子的声音充满了对力量的朴素想象。
更有甚者,不知哪个促狭鬼起了个头,士兵们竟开始有节奏地、用兵器敲击着盾牌或地面,发出整齐而充满渴望的呼喊:
“开——锅!开——锅!开——锅!”
这山呼海啸般的、混杂着狂笑、欢呼、口水声、肚子咕噜声以及“开锅”口号的声浪,带着滚烫的生命力和一种近乎狂热的躁动,蛮横地冲撞着帅帐内凝固的死寂。它不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数万将士被极致诱惑勾起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所汇聚成的洪流!
这喧嚣,如同无形的针,刺破了包裹岳飞的麻木外壳。他空洞的眼眸,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视线,终于从虚空中缓缓收回,带着千斤的重量,落在了帅案之上。
十二个沉默的金罐,依旧散发着无声的嘲讽。
旁边,是那张被揉得有些皱巴巴、沾着他油污指印的黄麻纸——那张写着“将军不急朕急!再不打金兀术要跑回去啃冻肉了!速战!回来涮毛肚管够!”的“圣谕”。
“相父…”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岳飞混乱的思绪中激起一圈涟漪。¨h¨u_a,n_x*i~a*n-g.j·i+.~n+e¨t¨前世五丈原秋风中,诸葛亮蜡黄枯槁的面容、那力竭而逝时眼中未熄的北伐星火,与眼前这张歪歪扭扭写着“涮毛肚管够”的鬼画符,以一种撕裂灵魂的方式重叠在一起。
荒谬!极致的荒谬!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再次涌上喉头。然而,就在这恶心感升腾的瞬间,他沾着红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文书上“速战!”那两个字。指尖油腻的触感,与那歪斜却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子蛮横急切的字迹重合。
毫无保留!
岳飞的心猛地一震!
这文书通篇没有一个“奉天承运”,没有一句文绉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