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夜色深得如被泼上了黑墨,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连成线的雨敲击着地面,京城安静得犹如一座空城。
平静的地面开始颤动,马蹄踏在地上的沈闷声满是压迫感,铁器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让人背脊发凉。
烈马猛地一声嘶鸣,直破云霄,守在京城门口的众多士兵警惕的望着前方模糊得看不清尽头的路,人影渐渐清晰,朝着城门口奔涌而来的竟都是骑着战马,身穿盔甲的部队,人马蔓延竟看不到尽头,扑面而来一股子肃杀之气。
守城士兵手握长矛冷汗连连,皇城内发生□□,很不太平,如今这支队伍又是谁的援兵?
人马渐渐逼近,为首一人勒紧缰绳,战马撅着蹄子后仰,平稳后立在大雨中,目光看向城门口。
雨太大,夜太深,看不清这人的样子,只能隐约瞧清他冷硬的面庞,及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来者何人?”守城士兵硬声问道。
沈默了一瞬,男人冷不丁嗤笑了声,混在雨声中听不真切。
“连小爷都敢拦着?”
语气里满是玩世不恭,嗓音却低了下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守城士兵浑身哆嗦了一下,颤颤惊惊说:“……小侯爷?”
那人没答话,只用一双浸湿了的透着凉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开城门!”
大门轰然作响,缓慢打开,谢玖隅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手扯缰绳如箭在弦上,踏上水坑冲了出去,在这之后紧跟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的踏进京城。
雨打在坚硬盔甲上的声响震响了耳膜,像是吹响了战争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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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卫长铭带到皇宫门后,顾时殷就撑着伞站着,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厮杀。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看到那人周身狼狈,气势骇人,下手绝不留情面,凶狠得和方才说要给他洗衣裳的人截然不同。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陛下倒是关心首辅大人。”
顾时殷微侧过身淡淡的睨着他:“卫大人想说些什么?”
方才白楚冲过来抱住他时,但凡挨得近的人都看见了,更别提一直跟在他后边看守他的卫长铭。
“臣只是震惊,震惊之馀便是好奇,臣未曾想过在外人面前孤傲凌厉的皇上也会有柔声安慰人的时候,更没想到首辅大人会如此心慌一个人。”
顾时殷没说话。
卫长铭笑了一声:“在外人看来,陛下和首辅大人关系冷淡,谁知事实并非如此。”
顾时殷嗓音低了下去:“卫大人心有感慨憋在心里就是了,何须说与朕听?”
话语虽不凌厉,却含着警告意味。
卫长铭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窄窄的宫门口不断涌入士兵,突然响起一声号角,伴随着战马嘶鸣,偌大的声响令人战栗,令天地为之一震。
宫门大开,一道极快的身影冲进来,挥刀见血,楞生生斩出了一条血路。
“杀!”
身后的队伍犹如破土之竹,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敌军。
顾时殷僵了一下,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收紧,那是……谢玖隅?
更多人的加入使得这方天地的血腥味越加浓重,混着雨水,随着风直往人的鼻子里钻,争先恐后的侵蚀着人的毛孔,仿佛置身在修罗场中。
谢玖隅扯紧缰绳,疾速突出重围,目光也向这边看过来,顿了片刻,调转马头直接冲过来。
卫长铭拔剑挡在顾时殷前面,二人立刻打斗了起来。
刀剑相碰,‘铮’的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谢玖隅下手明显更狠,招招致命,这就是在边关磨练多年的结果,打了不到片刻,卫长铭处於下风,一个不留神就被谢玖隅一脚踹出去老远。
顾时殷看着他,这人壮实了也稳重了,眼里的杀意也如同实质。
谢玖隅将人踹出去后,骑在马上,垂着眼,拇指擦过嘴唇抹掉鲜血。再次擡眼看向顾时殷时,又恢覆了熟悉的吊儿郎当之态。
他手握剑柄用剑端轻挑起顾时殷的下巴,嘴角勾起弧度哼笑说:“陛下,臣没有救驾来迟吧?”
“……”
果然,面上都是假的,根就是这样,改不回来了。
顾时殷刚要伸手挥开剑端,谢玖隅就已经把剑收了回去,嘴上嘀咕着:“多年不见,还是这副死样子。”
多年不见,这人也没变,一如既往的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