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再度恢复之时，眼前却模糊不清。

耳边有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说话，除了他，还有仪器发出的声音。

“滴——滴——”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眼睛里有无数道黑线，他们膨胀又缩紧，最后变成挤到相交有序的黑缝，印在了苍白的天花板上。

秦舒发现了，这里是医院。

对，她掉到水里去了。

但光是落水，为什么会突然就没有了意识呢。

她想动动身子，却发现她并未拥有身体的完全使用权，即使是转一下头都变得困难无比。

她记得这种感觉，明明已经醒了，却无法掌控身体，民间叫法——鬼压床。

耳旁一直有人在讲话，但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似乎是在讲电话一般。

“是的，我知道。”

“肖董别急，您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公司那边我会帮忙看着的。”

“您放心，对，现在两人都还没醒，但是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抱歉肖董。”

肖董？

是肖宏文来了吗？

秦舒想睁大眼睛，却感觉眼皮如灌了铅，难以睁开。

这个声音，好像尹弘啊……

十年未听到的声音，再听时竟也不觉陌生。

秦舒的记忆有些错乱，两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打架，思绪混成一团乱麻。

她到底是从游艇上掉下去了，还是从玉山的湖边掉下去了？

尹弘还在说话，声音逐渐清晰。

她的睫毛轻颤。

对了，尹弘刚刚说了“两人”，还有谁跟她一样躺在医院？

难道是那个救自己的人，都能惊动肖董亲自来看，那他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

秦舒艰难的把头扭向一侧，然而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让脸移动一点点角度，她又被眩晕感冲击了头脑，感觉下一秒世界就又要黑了。

在余光有限的视线中，她看不全身边躺着的人是谁，但仅能映入眼帘的那个身形，已经让她有种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哭泣，她真的很想很想把身边的人看清。

她心里出现强大的愿望，希望上苍给她一个机会，她想见见那个十年未见的人。

这几年，他总是只能出现她的回忆里。

偶尔入梦来，说些奇怪的话，说些她希望他能对自己说的话。

他是梦中的常客，会在梦里对她袒露心声，甚至和她拥吻，他们在梦中有过一场荒诞的未完成的婚礼。

而意识极度模糊，身体难以操控的她，却并不认为这是梦境。

她好像真的要看清身边的人是谁了。

真的，只差一点点了。

然而无法逃脱的黑暗再度降临，沉重感袭来，她再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秦舒！”

“秦舒——”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秦舒揉了揉眼睛，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她睁开眼，看见秦枝卉担忧的神情，眼里写满了害怕和焦虑。

女儿的醒转让她落下心中的巨石，她紧张的抱住了她，“吓死妈妈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拍照啊！”

“啊……”秦舒张了张嘴，哑声的发出一个音节。

她被抱得太紧了，直至秦枝卉将她放开，她才看清自己身处在医院，身边有肖杭，和同样面露忧色的棠晴和王琴然，以及王琴然的父母。

可她眼睛，唯独直溜溜的看着肖杭。

十七岁的肖杭。

所以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梦而已吗？

梦醒之分，锥心之痛几乎要将她撕碎，思念在无限膨胀的欲望里，被一箭射穿，分崩离析。

下一刻，她又一次抱紧了秦枝卉，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溢出，湿润的杏眼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肖杭，似乎一定要从他身上看到些什么一样。

肖杭眉间微蹙，不明白秦舒的眼神里到底要表达什么，不明白秦舒到底要透过他，去看到谁。

他努力分辨着她的眼神里蕴藏的这份情愫，到底是爱多，还是恨多。

“医生来检查一下身体，病房里不要挤这么多人。”护士拿着一些体检的道具走进来，病房里的人们在她的催促下被赶了出去，只有秦枝卉和肖杭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