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昭，朱瞻基压抑着内心的狂喜，第一时间换上朝服，首奔东宫。?x¨x*i.a,n?g*s+h￠u`..c+o?m\

夜己深，东宫却依旧灯火通明。

太子朱高炽正就着灯火，批阅着奏章。他生性仁厚，体态肥胖，稍一活动便会气喘，因此更喜静不喜动。听闻儿子深夜求见，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责备。

“瞻基，何事如此急躁，深夜闯宫？”

朱瞻基快步上前，行了一礼，激动地说道：“父王，成了！林昭他……他真的做成了！”

“哦？”朱高炽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问道，“是西山工坊的差事有了结果？”

“何止是结果！”朱瞻基难掩兴奋，将今日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切，详尽地描述了一遍。从百支玄武枪的规模，到定装弹药的便捷，再到最后那石破天惊、洞穿重甲的一枪。-精′武/晓`说-徃* ￠追`罪-薪!蟑,洁·

他本以为父王会同他一样龙颜大悦，却不料朱高炽听完，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太子府的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瞻基。”朱高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可知，此物一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大明将拥有一支无敌强军，北伐草原，将不再是梦想！”朱瞻基答得斩钉截铁。

“糊涂！”朱高炽少有地呵斥了一声。他撑着桌案，费力地站起身，在书房中缓缓踱步。

“兵者，凶器也。你皇爷爷尚武，一生征伐，打下了这偌大江山。可你想过没有，连年征战，国库耗费了多少钱粮？天下百姓，又承受了多少流离之苦？”

他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这个与乃祖脾性更像的儿子，语重心长。!2,y,u,e¨d\u..-c.o?m!

“此物威力越大，你皇爷爷北伐的决心便会越盛。新一轮的大战一起，又是数以万计的民夫，数以百万计的粮草，要从江南，从湖广，千里迢迢运往边关。你只看到了兵器的锋利，可曾看到过这锋利背后，是无数百姓的血汗？”

朱瞻基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他知道，父王说的是事实。

“更何况……”朱高炽叹了口气，“你以为，朝中那些宿将，英国公、成国公他们，会欣然接受此物？他们用弓马长枪打了一辈子仗，那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你现在拿出个东西，说一个农夫操练数月，便能胜过他们苦练十年的精锐。这不啻于是要砸了他们的饭碗，毁了他们的军魂。”

“届时，军中将领貌合神离，新旧之争，必将耗费国朝大量心力。这其中的凶险，你可曾想过？”

朱瞻基彻底冷静下来，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只看到了破甲的威力，却没看到这威力背后，牵动的朝堂与国本。

“父王教训的是，是儿臣……想得简单了。”

看着儿子受教的模样，朱高炽的眼神缓和下来。他重新坐下，招了招手。

“过来。此事，你打算如何禀报你皇爷爷？”

朱瞻基将与林昭商议的“演武之策”和盘托出。

这一次，朱高炽听完，却缓缓点了点头。

“嗯，这个法子还算稳妥。堵不如疏，此事瞒是瞒不住的。让你皇爷爷亲眼见证，让文武百官亲眼见证，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来压下所有质疑之声。这是阳谋，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他看着儿子，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你能想到这一层，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很好。看来，林昭在你身边，确实是你的臂助。”

得到父王的肯定，朱瞻基心中大定。

“去吧。”朱高炽摆了摆手，“去见你皇爷爷。记住，在他面前，多谈此物如何为国省力，如何减少士卒伤亡，如何能一劳永逸。莫要一味强调其杀伐之能。”

“儿臣，明白了。”

朱瞻基躬身一拜，退出了东宫。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夜风吹在他脸上，让他感到一阵清醒。父王的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头脑发热的狂喜，却也让他看清了前路的艰险。

他握紧了拳头，抬头望向那片被宫墙分割的深邃夜空。

前路虽难，但大明的未来，就在手中。他深吸一口气，迈开坚定的步伐，朝着皇城深处，那座代表着大明最高权力的宫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