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的正月刚过,渭北塬上的风依旧硬得像刀子,但裹在风里的寒气,己隐隐透出点土腥味,那是冻土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叁,叶¨屋. ¨免·沸+岳\黩,李济生整合渭北塬一百二十村的号令,如同投入冰封湖面的巨石,激起的并非全是顺从的涟漪。
柳树屯、张家坳这些早被天灾人祸榨干了油水、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村子,几乎在李济生话音落地的当口就忙不迭地应承下来。对他们而言,李家塬的“西三二一”和那己经显出神异的“野狐沟”淤地坝,是黑暗中唯一看得见的活路。清丈的队伍带着李家塬统一校准过的丈竿(标准丈量工具)和账册一进村,村里的老老少少几乎是眼巴巴地盼着,丈量手走到哪里,后面就跟着一群指指点点、生怕自家田亩被少算了的村民。挖塘修坝的劳力征召令一下,尽管吃不饱,青壮们咬着牙也扛着家伙什上了工地。活命的水,比什么都金贵。
但,塬上并非铁板一块。
像赵家集这样的大村,背靠一条水量尚可的季节性溪流(野狐沟的支流),村里有几户积年的土财主,家里地窖藏着些陈粮,堡墙也比别处厚实些。李济生派去的清丈队伍和传达修坝指令的社里管事,在村口就被赵大户带着几个家丁拦了下来。
赵大户腆着肚子,裹着厚厚的裘皮,站在村口石桥上,皮笑肉不笑:“李社长的心意,我们赵家集心领了。不过嘛,清丈是朝廷的旨意,自有县里的书办老爷们来办。我们这小地方,就不劳李社长费心了。至于修坝挖塘…呵呵,我们村靠着溪水,暂时还渴不死。这大冷天的,就不折腾乡亲们了。” 话里话外,透着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消息传回李家塬,李济生正在地图前和王振武部署护社营新兵操练事宜。他听完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王振武道:“王振武,点齐你的一连兵马,带上一门五斤炮。明天一早,去赵家集‘帮忙’维持清丈秩序。′E~Z/小-税_徃* _芜′错\内.容!记住,炮,架在村口对面的高坡上,炮口朝空。铳队,列队村口,火绳点上,但没我的命令,一粒铅子不许出膛。”
“是!”王振武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次日清晨,赵家集村口。
寒风依旧凛冽。当赵大户打着哈欠,裹紧裘皮再次踱到村口,准备继续“劝退”社里来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村口石桥对面,黑压压一片肃立的靛蓝身影!近百名护社营士兵排成整齐的三列横队,冰冷的燧发铳斜指地面,枪口下的火绳冒着缕缕青烟,在寒风中明灭不定!一股无形的、铁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村口对面那个光秃秃的土坡顶上,一门黝黑的铁炮赫然架起,粗壮的炮口斜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几个炮手正围着炮身忙碌,那架势绝非摆设!
王振武按刀立于阵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寒风,砸进每一个探头探脑的赵家集村民耳朵里:“奉总社李社长令!协助赵家集清丈田亩,厘定户股!确保社规通行!阻挠清丈、抗拒社令者,视为破坏塬上联防,危害社众安全!护社营有权依规处置!” “处置”二字,咬得格外重。
赵大户脸上的倨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和惊惧。他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看着那些沉默却杀气腾腾的铳口,喉咙里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后那几个原本横眉竖眼的家丁,更是吓得缩起了脖子。
清丈的队伍和修坝的管事,在王振武的“护送”下,畅通无阻地进了赵家集。丈竿所到之处,再无人敢指手画脚。挖塘修坝的劳力征集,也变得异常“顺利”。
对赵家集这一手“炮口下的清丈”,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渭北塬。那些原本心存观望、家里有点存粮、想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村子,态度立刻软化了。社里派去的清丈队伍和管事,受到的阻力明显小了很多。`比*奇~中~文/王. ~已?发′布`蕞/辛,章\結.虽仍有不情不愿、磨磨蹭蹭,但再无人敢公然抗拒。
至于像西塬刘家堡堡主刘老财那种冥顽不灵、仗着堡墙坚固、粮仓充实、又暗中与附近一股小流寇眉来眼去的硬骨头,李济生的手段则更为酷烈。他没有废话,首接让刘疤子带着三营兵,拖着一门笨重的十斤炮,将刘家堡围了个水泄不通!炮口首接对准了堡门!
刘老财起初还在堡墙上叫嚣,结果刘疤子二话不说,指挥炮手对着堡墙外一处无人的荒地放了一炮!轰隆一声巨响!十斤铁弹砸在地上,炸起的土柱冲起几丈高!巨大的声浪和恐怖的破坏力,瞬间击垮了刘老财和堡丁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