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一席,面前的吃食首至凉透也未曾动过,长孙皇后的挽留也被他以守岁为由婉拒。
“殿下,风大了,进府说话吧。”福伯的声音打破凝滞,主动带着李恪与小高入府。
穿过三重月洞门,李丽质的呼唤声从花园传来。
“三哥快来。”
李恪笑着小跑几步,追上前方的兄妹,刹那间,李恪瞥见李宽袖口露出的手腕有数道疤痕,形状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他还待细看,李宽己经将手缩回袖中。
“自残吗?”
李恪喃喃自语,声音很弱,几乎不可闻。
福伯落后李恪半个身子,轻声解释道:“殿下,还请保密,王爷己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李恪一怔,随即幽幽叹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然而,对李宽而言,坐拥偌大一座楚王府,却没有父母兄弟,他是那个被遗弃的人。
他不像李恪,九岁的身体内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他只是一个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就被父母舍弃的孩子,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继承了五叔的一切,亲父却成了他的二伯。
长年的苦闷己经让他得了一种名为抑郁的病,他不知道,也无药石可医,只能在自我伤害中追求那一丝虚幻的快感。
“三哥!”
小丽质恼怒的声音传入李恪耳中,他朝福伯郑重地点头,快速走过去。
假山后的凉亭里,李丽质正在石桌上铺开宣纸。
她咬着笔杆苦恼道:“二哥画的山雀总是不肯点睛,说是怕它们飞走了。”
小公主狡黠一笑,蘸墨在未干的画作上添了几笔,满意地举起来朝李恪炫耀。
“噗呲。”
李恪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原本清雅的水墨山雀被添上圆滚滚的肚皮,爪子上还抓着条肥鱼。
李宽怔怔望着那滑稽的涂鸦,嘴角微微扬起,右手轻轻放在腰间挂着的褪色香囊上。
李恪余光注意到李宽的动作,那枚香囊,分明是去年李丽质硬塞给李宽的手艺,上面的针脚歪得可笑。
日影西斜,李丽质不知道缠着李宽干什么去了,李恪终于有机会办正事。
“福伯,人到了吗?”
福伯回应道:“马郎君己经在书房等候殿下多时。”
李宽的书房,从武德八年开始就被李恪“征用”,是独属于他的秘密基地。
李恪鸠占鹊巢,李宽并不介意,一间书房,让老管家再准备便是,不必因为这点小事驳了这个自来熟的弟弟。
李恪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房,推开门,一股酒味己经弥漫开来,醉醺醺的青年手攥半卷《战国策》站起身,朝着李恪歉意一笑。
李恪没好气道:“马先生,当心贪杯误事。”
马周洒然一笑,举起凤首壶又灌了一口,“殿下吩咐的事耽误不了。”
马周,字宾王,后世称“经世能臣”,曾任大唐宰相,贞观五年被太宗征召,君圣臣贤,留下一段佳话。
此刻的马周还不是与“贞观之治”密切相关的中书令,只是被李恪捡回来的放荡青年。
那一日,在长安酒楼中喝得烂醉如泥的马周与出宫游玩的李恪不期而遇,李恪顺手把他捡回楚王府。
等他清醒后,他们互相惊为天人。
李恪没想到运气那么好,竟然那么快就遇到了这位“名人”。
马周没想到三皇子李恪竟然宛如谪仙人,生而知之。
最后,李恪承诺,三年内必定让马周喝到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酒,彻底留下了马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