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品着茶，仿佛只是两个多年未见，品茗叙旧的老友。

许久，钟正过才将一个牛皮纸袋，从手边，轻轻推到了桌子中央。

纸袋很薄，没有任何标识。

高育良的目光，从茶杯上移开，落在了那个纸袋上，却没有动。

“一个朋友，最近总跟我说，汉东的风，有些不对劲。”钟正国的声音，云淡风轻。

高育良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是风不对，还是树要倒了？”

“树根烂了。”钟正国的声音，沉了下去，“而且，烂得太深，己经开始侵蚀国本了。”

高育良放下了茶杯。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个纸袋，动作很慢。

他抽出里面的几页纸。

第一页的标题，用黑体字打印着。

“关于汉东省部分干部涉嫌危害国家金融安全的举报材料”。

高育良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金融安全。

这个词，在他们这个层面，分量极重。

他继续往下看。

没有提到赵立春，没有提到赵瑞龙，甚至没有提到“卖国”这种惊悚的字眼。

通篇，都是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笔触，在陈述汉东油气集团，如何通过一系列“合法”的资本运作，将巨额国有资产，导向了几个背景复杂的境外基金。

报告的核心，首指这种行为，对国家能源领域的定价权，和金融市场的稳定，构成了“系统性风险”。

高育良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像冰一样锐利。

他太懂了。

这哪里是举报信。

这是一份顶级的，政治手术方案。

它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政治地震的敏感词，却用“金融安全”这把最锋利，也最“干净”的手术刀，精准地指向了病灶的核心。

“这份材料，是匿名的。”高育良将文件放回纸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好办啊。”

钟正国笑了。

“老高，你办的，从来都不是材料。”

“你办的，是这个国家的大事。”

“查下去，证据会自己说话。”

高育良沉默了。

茶室里，只剩下檀香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他才缓缓点了点头，将那个牛皮纸袋，收进了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

“茶不错。”

“下次再喝。”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去。

钟正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后，端起那杯己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京城，风起了。

两股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在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化作两道最凌厉的电光，刺向了同一个目标。

一道，是来自汉东，一个濒死诸侯，燃尽自己生命的，悲壮的怒吼。

一道，是来自京城，一个顶层棋手，隐忍布局多年的，冷静的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