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那非人的剧痛稍稍平复,我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伤口处,坏死的黑肉和脓液被清除干净,露出了底下粉红色的、微微渗血的健康组织。虽然依旧剧痛,但那种令人发疯的灼热和麻痒感减轻了。唐周用沾了烈酒的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伤口,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抽搐。最后,他将揉碎的、带着清凉药香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再用相对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唐周才缓缓直起身,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将剩下的草药和酒囊递给阿牛:“伤口……勤换药……酒……省着用……消毒……”
阿牛接过,如同捧着圣物,用力点头。
山洞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刚才那血腥而震撼的一幕惊呆了。看向唐周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敬畏和……恐惧。这个沉默寡言的老者,不仅懂得寻路、识药,竟然还精通如此“酷烈”的医术!他到底是谁?
李四更是脸色惨白,看着自己那被“征用”的宝贝酒囊,敢怒不敢言。
“咳咳……”我虚弱地咳了几声,打破了沉默。伤口虽然剧痛,但清除了腐肉,反而感觉轻松了些。高烧也似乎退下去一点。我看向唐周,嘶声道:“谢……谢谢……”
唐周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又走回了洞口的位置,沉默地望着外面的雨幕。他的背影,依旧孤寂而神秘。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从山洞最里面传来。
是秀娘。她抱着依旧昏睡的囡囡,瘦弱的肩膀无助地耸动着,泪水无声地滑过沾满泥污的脸颊。
“囡囡……囡囡一直没醒……烧……烧也没退……恩公……唐老……求求你们……救救囡囡……”她抬起泪眼,充满了绝望的哀求,目光在我和唐周之间徘徊。
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孩子,是这个绝望队伍里最后的希望和柔软。
我看向唐周。他依旧背对着众人,没有任何反应。
阿牛焦急地看向我:“恩公……”
我知道,唐周能处理外伤,但对囡囡这种原因不明的高热,恐怕也束手无策。我强撑着精神,对秀娘嘶声道:“囡囡……给我……看看……”
秀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爬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囡囡放到我身边。囡囡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小小的身体烫得像火炭。我艰难地伸出手,用还算干净的指尖,轻轻搭在囡囡细小的手腕上(模仿诊脉的样子,其实只能感受脉搏的强弱快慢)。脉搏快而微弱,像受惊的小鸟。
没有抗生素,没有退烧药……怎么办?
物理降温!
“阿牛……净水……布条……”我喘息着下令,“沾湿……敷额头……擦……腋下……手脚心……勤换……”
阿牛立刻照做,用珍贵的净水沾湿布条,小心翼翼地敷在囡囡滚烫的额头上,又轻轻擦拭她的腋窝和小手小脚。
“水……喂她……喝……干净的……一点一点……”我继续叮嘱。
秀娘含着泪,用小木勺舀起一点点蒸馏水,极其小心地喂进囡囡干裂的嘴唇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洞里只剩下囡囡急促的呼吸声、布条更换的水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唐周依旧背对着众人,沉默如山。
就在众人的心沉到谷底时——
“嗯……”囡囡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呜咽。
紧接着,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迷离虚弱,但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昏睡!
“囡囡!我的囡囡!”秀娘瞬间泪崩,紧紧抱住女儿,泣不成声!
“醒了!小囡囡醒了!”阿牛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老天开眼啊!”赵大也挣扎着说道。
连一直沉默的孙老蔫和李四,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山洞里弥漫开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泪水的暖意。看着秀娘母女相拥而泣,看着囡囡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一种奇异的、名为“希望”的纽带,第一次在经历了背叛(王五)、死亡(张婆)、瘟疫和追杀的幸存者之间,悄然萌芽、连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石的唐周,缓缓转过了身。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第一次没有看向众人,而是……落在了我搭在囡囡腕间、尚未收回的那只手上。
我的手指,因为虚弱和伤口的疼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唐周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在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上停留了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