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直胶在钟楚泠与糖人上,似乎很期待她对自己做的东西进行品评。^兰~兰`文`茓! *首\发¨可钟楚泠什么都没说,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脑袋,懊悔道:“瞧朕这个脑子,突然想起来还有政务没处理完,得先走了。这糖人朕拿走,一边走一边吃。”
说完,没等谢安执有所反应,她便握着糖人下的竹签,大步走出了寝殿,叫上守在门口的百合一并离开。
之前不是没有钟楚泠突然要处理政事而撂下他跑开的情况,谢安执心里除了失落,没什么异样。他松开袖子上的系带,本想卸了方才为做糖人而紧绷的精神,好好地休息一下,目光却落到了钟楚泠撂在这的披风上。
他目光微动,眼睛里的月牙儿闪了闪,似是得了良机般欣喜。
守在外面的冬青见谢安执抱着披风追出来,连忙道:“凤君,奴拿去给陛下。”
“不必,”谢安执脚步未停,疾步出了宫,说道,“本宫亲自带给她。”
他算盘打得妙,以送披风的名义追上她,借此和她走一路,也好看到她慢慢吃掉他所做的糖人时的样子。~k?a¢n?s!h.u·h?o^u-.~c`o,m′
小时含着他送的饴糖都会乐呵呵笑的小姑娘,也不知现在吃到糖人,是什么表情。
想来应当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一双杏眼弯弯,却装得下一整个天幕的灿星,熠熠生辉。
想到这里,他低低笑了,脚步愈发快,祈祷自己追上去的时候她还没有吃完。
因着身子不怎么活动的缘故,稍微快走两下,谢安执的体力就有点跟不上了。分明是初春薄寒的时节,他的额前已经浮了密密的汗珠,终于在临近水塘的地方瞧见了她的身影,她手上的糖人还完好,想来是她不舍得吃。
谢安执停步微微歇了歇,拿出帕子擦干他额前的汗,想要一会儿缓过来后再走两步叫住她,以免在她眼前过于狼狈。
于是,他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缓步走到了水塘边,而后,像是幻象一般,毫不留恋地将手里拿的糖人扔进了冰雪消融的水塘中,目视前方,甚至没有多看它一眼。
谢安执微抬的步子落定,他像是被抽干灵魂,木木地钉在了原地。
时至傍晚,夕阳将落不落。-兰!兰~蚊^学. ~冕~废¨悦^毒,
余晖在原地愣怔的谢安执脸上消失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有余心去想,现在去水塘边上,说不定还能趁着春寒料峭,捞到没有融化得太过分的糖兔儿。
为什么呢?
十四岁的少年踩着黄昏光影,捧着自己推敲好的文章送去给母亲看,却被急着去看妹妹的母亲撞开时,他也问了自己。
是他不够优秀吗?是母亲不喜欢他的文章吗?是妹妹的情况很危急吗?
都不是。母亲只是不爱他而已。
可现在他缓缓将手抚到胸口,吞吐着几欲宣泄哭音的气息,强迫着自己将泪压下,努力漠视自己宛若刀搅般的心痛感。
他也在问。
是糖人不好吃吗?是他画的丑吗?是她真的不喜欢吃糖人吗?
还是因为,她其实并不爱他呢?
从小到大,他装作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用假象包裹着自己鄙夷一切的心。何时何地都瞧人不起,永远孤零零地站在高山雪岭上,恰若雪中鹤鹭,看着远处温热灯火,眼底却唯余艳羡。他心里也在盼着能有一个人,牵着他的手走下高岭,温柔地接受他层层包裹、诚惶诚恐的爱意。
或许太过炽烈的心,太过热烈的爱,本就不该存在在他这种人身上。不消人说,他都觉得矛盾到可笑。
看看啊,京中目空一切的名门贵子,高高在上的谢公子,也会像新婚的小夫郎一般,巴巴地做一些旁人根本瞧不起的事,卑微的像条狗一般。
谢安执木然地放下怀里紧紧抱着的披风,任它被自己单手抓着,垂在身侧。披风下摆有无委地他不在乎,转身回宫那一路,他一直闲想:池里的那个糖人,现在化了吗?
冬青见他魂不守舍地回来,手里还抓着披风,疑惑问道:“凤君,您没有把它给陛下吗?”
谢安执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披风,似乎也在思考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发觉谢安执有些不对劲,冬青问道:“凤君,您没事吧?”
“我不知道,”谢安执回答的不知是他哪句问题,“追不上了。”
似乎在她遗失的那五年里,他就已经追不上她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