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日子?”九斤黄茫然。/精~武¨暁?税\枉· !已′发.布,最~欣/彰~截*
“傻×!今儿是大年夜!”
“劳教队还过年?”
“怎么不过?方队长说:怕大伙儿想家,今儿晚上还看戏哪!”
“看戏?什么戏?”
老母鸡神秘地凑近九斤黄的耳朵:“听小郎说是男犯来演!”
男的?这个字拨动了九斤黄的神经。她细细端详面前的老母鸡,才发现这老东西脑后滋毛栗子似的“搭拉苏”已抿上凉水梳成一个溜光的横爱斯髻,上身一件八成新的墨绿提花线呢大襟袄,下身一条玄色直贡呢大脚裤,又变成城南溜门串户的鸨婆。环视四周:那边的芦花鸡一身笔挺的藏青毛哔叽服,翻开的领子露出鲜红的高领毛衣。白勒克换上崭新的黑呢子裤、玉绿色的呢外套,正往脖子上系一条金光闪闪五彩斑斓的纱丽,强烈冲撞的红绿黄紫在灵巧的手指下变成一朵鲜艳的大花衬得脸蛋更加白嫩。这块纱丽是一名南亚外交官给她的定情物,那天她趴在轿车后座混过使馆门口岗警的眼睛,过了几天疯狂的日子。外交官开车送她出门的时候,这个障眼法儿不灵了,岗警发现了她。纱丽随着她进了分局看守所,又来到这里。她摸着这条“祸根”,一个黝黑精瘦的影子在脑际一闪,双眼不禁升起一阵雾气,滴下几滴清泪。*k~a¢n^s_h^u^j`u~n·.?c^c\酱鸡已然装束整齐在地下转悠,一件枣红疙瘩绸的对襟棉袄给那张酱黄的脸添了几分喜气,真有点儿恭喜新春大发财的劲头。正在折腾家底的柴鸡,翻出一件翠蓝的褂子,这种毛蓝布五十年代末时兴过一阵,到六十年代中期就没人穿了。可是柴鸡只有这件像样的礼服,擦得绯红的脸上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不停地溜着烧鸡身上那件米黄色的卡风雪大衣。那是烧鸡的女儿在接见时从身上脱下来给母亲的。雅致的米黄把四十出头的烧鸡一下子拉回去十来年。“若要狂,穿米黄”。米黄正是六十年代中末期年轻人群中的流行色;的卡面世不久,身价比纯毛料还高,带帽兜的风雪“派克”大衣又实用又帅气。这件衣裳把几个年轻的“鸡”全比下去了。劳动教养队里不准穿奇装异服,曾经有几个洋妓穿上异国情夫送的衫裙摆阔,立刻被叫到队部,衣服留下,本人回号子写检查。这次过春节,“鸡”们的打扮都煞费一番苦心;又要出众又不能犯忌,否则羊肉吃不上惹一身臊,男犯的戏没看上先去写检查,太不上算。芦花鸡和白勒克都以为自己的打扮能拔头筹,看到烧鸡的大衣,才认识到天外有天,要说赶时髦,怎么也比不过这位老牌的交际花。
九斤黄赶紧打开包袱,翻出自己最得意的紫红灯心绒上衣往身上套。这件上衣十分可体,穿上更能显出前鼓后凸的曲线。内行的嫖客决不找个干瘦的衣裳架子。!我_的¢书.城? ^芜¢错¢内^容¢别瞧这帮“鸡”们穿得讲究,脱光了哪一个也比不上姑奶奶。虽说在劳教队不准敞胸露怀,但穿件服帖的衣裳总不会犯忌吧!上衣太瘦,她只得脱去红绒衣,光穿一件贴身衬衫。“冰箱”都冻不死咱,上大礼堂几千人挤着,没准还会出汗哩!
整个鸡窝组只有两个人没换衣裳,一个是谢萝,另一个是澳洲黑。谢萝的包袱不小,不过所有的衣服连那块包袱皮都打着补丁,没补过的旧衣都找不出来。年节的刺激对她说来早已淡化,她从1959年以后有八个年头没跟家人一起过年了。什么叫年?什么叫节?不都是人们编造出来哄哄自己和别人的吗?还不照样是三饱一倒?还不照样得在这里当囚犯?她靠墙盘腿坐在小铺上,看着大伙忙活,一只手下意识地摸着身上披着的灰棉袄。这件贴满补丁的灰粗布棉军服还是1949年初在长江北岸发的。解放前夕,面临崩溃的国民党政府大肆捕杀青年学生,她被地下党组织保护撤回苏北解放区。那天也是大年夜,整个连队除了连长、指导员和老司务长以外,全是从国统区来的学生,正摩拳擦掌等着渡江打老蒋。老司务长发新棉衣的时候捎带给每个班发了一副锣鼓铙钹,顿时营地响起震耳的咚咚锵锵,千百条年轻的喉咙齐声唱着:
“新年新春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