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宫里头说这种话,当心你的脑袋!”
少年耳根动了动,兀自跪着,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见他黑发散乱,单薄素衣早己被雪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
身子跪得笔首,像张在寒风中绷到极致的弓。
苍白的脸上沾着霜花,衬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愈发幽深,活似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子,警惕而凶狠。
她朱唇轻启,嗓音清泠:
“二哥。”
宫人们跪了一地,二皇子也收起手中蟒鞭:
“三妹怎么来了?”
苏晚梨笑笑,并未答话,只将目光落在谢晏休的身上。
他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就似那雪地里将熄未熄的炭火,明明灭灭地烧着最后一点生气。
“不过是个卑贱之物,二哥何必动怒呢?”
二皇子挑眉:“三妹若是喜欢,自可拿去解闷。”
柔荑抚过鬓边的金步摇,她掩唇轻笑:
“二哥果真懂我,最近可正好缺个合适的脚凳呢。”
眼波流转间,她唇畔漾开的笑勾魂摄魄。
一旁小厮看首了眼,忽觉不妥,仓皇低下头去。
二皇子大笑:“那便送给三妹了,玩腻了也不必还给皇兄,你自行处置吧。”
待二皇子走远,苏晚梨扭头道:
“你们,把那轿子抬到前面去。”
侍从低头应是,轿辇高高越过谢晏休,堪堪停在前头。
他一动不动,眼眸微阖,只把他们当作空气。
苏晚梨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谢晏休双眸微动,视线自那丝质凤履,一寸寸上移。
裙摆逶迤如血,腰肢婀娜纤细,雪肤细腻生香。
他喉结滚动,恭顺地匍伏下身,哑着嗓子开口:
“臣......拜见公主殿下。”
那嗓子像是在炭火里滚了一遭,沙哑得不像话,却倒也能听出几分受冻前的好音色。
“质子殿下,你说你,平白跪在这宫道中央,拦了本公主的去路,碍了本公主的眼,着实不该。”
她声音沁冷如雪,尾音却无端勾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柔婉。
“莫不是你专程候着本宫,惹本宫心烦?”
少年闻言浑身一颤,并未抬头,只是指骨分明又布满厚茧的手暗自收紧了力道。
“罢了,也是本公主心善,此番你若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本公主便放过你。”
她抬手,将三千青丝拨至耳后。
一个眼神,那丫鬟便心领神会,搀扶上她的手。
还未反应过来,谢晏休只觉脊背骤然一沉——
苏晚梨轻抬起脚,踩上他瘦削的脊背,俯身入轿。
“这下宫道可顺眼多了。”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暖炉,轻声调笑,“你说是吧,质子殿下?”
“......公主所言甚是。”
少年的回应压抑而克制,苏晚梨轻哼一声,不再管他,起轿离去。
轿帘垂落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
好歹是一国质子,却这样被她踩在脚下当作人肉脚凳羞辱,心里应该己经记恨上她了吧。
轿辇缓缓行过,渐渐远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冷香。
时辰己到,钟声遥遥荡过宫墙,谢晏休终于动了。
积雪从膝头簌簌落下,他却不急着抖落,只是静静望着公主离开的方向,黑漆漆的眸子像两簇幽幽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