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瘫软在地上,泪痕交错,双目红肿无神,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空洞。
恨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无所适从的空虚和……无处可去的悲凉。
林石这才慢慢踱步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空洞的眼神平视。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少了一丝慵懒,多了一丝近乎冷漠的清明:
“现在,你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了。”
“你也知道我们是谁了。”
“你恨错了人,恨的理由没了。”
“国公府,不是囚笼。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大门就在那里,没人会拦你。”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外面等着你的,要么是教坊司(若被官府发现身份),要么是某个觊觎你美色的富户深宅,要么……就是饿死街头。”
“留下来……”林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重新变得随意:“就老老实实当个婢女。端茶倒水,打扫庭院,伺候好你的主母们。府里管你吃住,保你平安。没人会折辱你,但也别指望谁把你当千金小姐供着。”
“路,给你了。”
“怎么选,自己定。”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案,仿佛地上的少女和方才那场激烈的风暴从未存在过。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王夭瑶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她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散落的卷宗,看着林石那随意拿起一卷书翻阅的背影。
恨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冰冷刺骨的现实和一片狼藉的心境。
父亲是恶魔……朝廷剿灭他没错……自己怨恨的理由是那么可笑和自私……外面是万丈深渊……眼前这个看似随意却总能看透一切的男人……给了她一个选择……
一个能活下去的选择。一个……除了这里,似乎真的无处可去的选择。
这个国公府……这个她曾经视为魔窟的地方……在真相撕开之后,似乎……变成了唯一能遮风避雨的所在?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挣扎、沉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久。王夭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撑起瘫软的身体。
她甚至没有去擦拭脸上狼藉的泪痕。她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到林石的书案前。然后,在王夭瑶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下,她缓缓地、深深地、对着那个低头看书的身影,跪伏了下去。额头触碰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一个颤抖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残余哭腔、却无比清晰的称呼,第一次从她口中吐了出来,打破了书房的最后一丝沉寂:
“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