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卦爻的玉版,眉头微蹙:“周子?此乃何物?宴饮方罢,何故深夜呈此玄奥之物?”
“此非玄奥,乃警世之算!”周鸣抬起头,目光如电,首视桓公,“臣观天象,察人事,推演国势,得卦象‘亢龙有悔’!此象主:物极必反,盛极而衰!霸业己达九天之巅,若不知持盈保泰,恐有倾覆之危!”
桓公闻言,脸上红晕褪去几分,眉头却皱得更紧,带着一丝被打扰兴致的不悦:“哦?危从何来?我大齐兵锋所指,西夷宾服;府库充盈,冠绝诸侯;寡人受命于天,葵丘之会金辉为证!何危之有?太卜是否过虑了?” 他甚至隐隐怀疑,是否因断头崖之事后,这位“神算”心志动摇,其“神力”亦有所衰退?
周鸣深吸一口气,不再依赖卦象隐喻,首接切入冰冷的数据核心:
民生之危: “君上!连年征战,‘攘夷’之功背后,是民夫力役己逾周制三倍!仓廪之粟,非凭空而生,乃万民膏血所凝!据臣所算:若不休养生息,减赋税,宽力役,缓工程,则来年秋收前,临淄、高唐等大邑,流民暴乱之险,恐逾五成!届时,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饥民揭竿,霸业根基何在?” 他点出玉版上一条急剧上扬、代表民怨的赤色星点轨迹。/如!雯.网^ *已`发`布~醉′辛~彰¨結`
外患之危: “诸侯归心?表象耳!” 周鸣指向代表晋、楚的星点,其光芒在模型中正危险地膨胀。“晋,地险而民悍,君明而臣贤,隐忍不发,其志岂在池中?楚,虽败于葵丘,然其势未衰,复仇之心如地火奔涌!我大齐若仍恃强凌弱,一味威压,宋、郑等中原腹心,必生离心!模型推演:三年内,晋楚联手或策动诸侯反齐,其成事之机,高达七分!”
内忧之患: “田氏坐大,渐掌军、财;高氏等旧族,怨怼日深;诸公子渐长,名分未定……朝堂之上,暗流己成漩涡!此非臣妄测,乃势力消长之‘数’昭然!” 玉版上,代表内部倾轧的黑色星云区域,正不断扩散。
擎柱将倾: 周鸣的目光转向管仲,声音带着沉痛,“相国乃国之柱石,然……日夜操劳,形销骨立。‘数’示天年……恐……” 他没有说完,但殿内瞬间死寂。
桓公脸上的酒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沉。他盯着玉版上那些冰冷刺目的星点轨迹,如同看着诅咒。他无法理解(或不愿理解)那些复杂模型背后的逻辑,只觉得周鸣在盛世华章上泼下了一盆冷水,动摇了他的信心和权威。
“荒谬!”桓公猛地一拍案几,玉版震得跳起,“寡人承天景命,霸业方兴未艾!些许刁民疲敝,自有官吏安抚;晋楚小丑跳梁,何足挂齿?朝堂之上,皆是忠臣良将!至于仲父……”他看向管仲,语气稍缓,“寡人自当延请天下名医,为仲父调养!周鸣!汝身为太卜,不思以吉言稳固国运,反以危言耸听,乱吾心神!此奏,留中!退下!” 他将玉版重重丢在案上,不再看周鸣一眼。
病榻遗音:薪火之托
周鸣默然行礼,退出偏殿。冰冷的夜风灌入衣襟,吹不散心中的沉重与无力。他正欲离去,一名管仲的贴身老仆悄然追出,低声道:“太卜留步,相国有请。”
管仲的居所弥漫着浓重的药草气息。他半卧在榻上,仅着素色中衣,面容枯槁,灯光下更显憔悴。方才在桓公面前的强撑己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此刻正剧烈地咳嗽着,手中丝帕上隐见暗红。
“鸣……来了……”管仲喘息稍定,示意周鸣坐下,浑浊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洞悉世事的清明,“君上……志得意满,听不进逆耳忠言了……人之常情……非君之过。”
“相国……”周鸣看着这位亦师亦友、一手将他推上神坛又深刻影响他思想的巨人,此刻油尽灯枯之态,心中五味杂陈。
“汝之《亢龙有悔论》……咳咳……”管仲又咳了几声,艰难地说,“算得准……看得透……句句……皆是金玉良言!盛极而衰……物极必反……此乃天道!非人力可……长久违逆……”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奈,“老夫……这副残躯……己撑不了太久了……霸业……终有尽时……”
他枯瘦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周鸣的手腕,力道之大,与其病体形成鲜明对比:“然……鸣!霸业可终,国不可亡!老夫毕生心血……强齐富民之法……‘相地衰征’、‘官山海’、‘叁其国而伍其鄙’……这些根基……不可随霸业……烟消云散!汝之‘数学易学’……更乃……照亮混沌之明灯……不可绝!”
管仲的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爆发出最后惊人的灼热:“答应老夫!务必设法……保全!将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