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血色丁香
丁香把玩着手中粗糙的酒杯,指腹摩挲着杯沿上一处豁口,墨眉之间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天>禧-=&小?说#¨/网±′ ?更1e新^最1全)±
“我父亲,叫丁三豹。”
她吐出这个名字时,神情平静。
但陆远却平静不下来。
丁三豹?!
豹爷!
对于如今的天海市来说,这或许只是个褪色的江湖传说。
但对于更年长的人而言,这个名字,是一段相当于传奇的存在。
陆远从父辈们那些零碎的只言片语中,曾拼凑出那个男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从三不管地带最底层的烂泥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一个仅凭一双包裹着老茧的铁拳和三把西瓜刀,就将当年盘踞在天海码头、各自为政的十几个堂口尽数收服的枭雄。
关于他的传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彼时,最大的对手过江龙正在自己的地盘大摆百人宴,庆祝又吞掉了一块地盘。
丁三豹单人独骑,一把油纸伞,三柄西瓜刀,一步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
在近百名刀手的环伺之下,他只出了三刀。
三刀结束,刀尖就悬在对手的眉心。
三刀之内,那位码头霸主,当着所有兄弟的面,涕泪横流地跪地求饶。
自那一夜起,天海码头再无纷争,三刀定乾坤的豹爷,成了那片灰色地带说一不二的王。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那个组织,就叫豹堂。
陆远放下筷子,心头惊骇。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女人,与那位被神话的传奇人物联系在一起。¨搜%搜\°小???说+?#网? £ˉ?无^错#内μ容>
一个传奇枭雄的女儿,洪门如今的大姐头。
这远比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更加离奇,不过仔细想想,也还算是合理。
它解释了她身上与生俱来的狠戾,对暴力和丛林法则的理解。
小饭馆里的喧嚣被隔绝在外,邻桌的划拳声、老王的炒菜声都变得遥远。
陆远面前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酱爆腰花,也失去了味道。
他没有追问,只是端起酒壶,为她,也为自己,斟满了酒。
他选择做一个倾听者。
“我八岁之前,过得很好,非常好。”
“那时候,豹堂如日中天。整个天海市道上的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豹爷,只有我,敢追在他屁股后面大呼小叫他的名字。”
“直到我八岁生日那天晚上。”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是我记事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我母亲给我切好了八层高的生日蛋糕,父亲出门前答应我,等他处理完一些小麻烦,就立刻回来陪我许愿、吹蜡烛。”
“我一直等到半夜,蛋糕上的奶油都开始化了,他都没有回来。”
“等来的,是另一群人。他们开着一辆大卡车,直接撞开了我们家那扇价值几十万的雕花铁门。”
“几十个穿着黑雨衣的人冲了进来,他们带着一身的雨水和杀气。我到现在还记得,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从眉心劈到嘴角的刀疤,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恶鬼。”
“母亲为了保护我,被杀了。”
“管家带着我逃了出去,可出去之后,管家也因为受伤太严重而死,自此,我便开始流浪。”
“那一夜,豹堂完了,我父亲最信任的几十个心腹兄弟,全都死在了那栋房子里,而我的父亲,丁三豹,从此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搜#>搜μ小?说?·/网×| )更[:×新o+最*\[快<”
平铺直叙,却比任何控诉都更具力量。
丁香端起了陆远为她倒满的第三杯酒,再一次,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喉管一路烧进胃里,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后续的那些年,她没有再细说。
但陆远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失去所有庇护,身负血海深仇的八岁女孩,独自一人在这片被称为三不管的法外之地流亡,将会经历怎样炼狱般的折磨。
陆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身上会存在那种近乎精神分裂的割裂感。
她不是天生的女王,只是一个别无选择,只能把自己活成一把刀的复仇者。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老王记的生意依旧火爆,食客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