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像无数细密的针,从墨汁般沉厚的天幕扎下,狠狠刺在季南星裸露的皮肤上。+小~说^宅! +首`发!寒意早己穿透单薄的风衣,渗进骨头缝里,针砭似的疼。她孤零零地站在游乐园巨大的摩天轮下,这个曾经被顾清辞随口一提、说等天气好了就一起来坐的地方,此刻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嘲讽。
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流进脖颈,激得她一阵战栗。手里紧紧攥着的两张电影票,是今天下午特意买的,片名都模糊了,被雨水泡得发软变形,边缘晕开一片墨色的污渍。电影开场的时间早过了,现在,午夜场的喧嚣都沉寂下来,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雨声,和她自己沉重得几乎窒息的呼吸。
她固执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视线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死死盯着入口的方向。每一次有车灯刺破雨幕扫过,心脏就猛地被攥紧,随即又在看清不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后,重重地沉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泥沼。
他会来的吧?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虚幻的稻草。他说过今天会早点结束会议。他说过……会陪她吃晚饭。
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紫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的冷,远不及心口那片荒芜冰原透出的寒意。她仰起头,让更多的雨水打在脸上,试图浇灭那股从心底烧上来的酸涩。
数不清是第几次看向腕表。夜光的指针,在雨水的折射下幽幽地亮着,指向凌晨一点西十七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固执。季南星猛地回神,冻得几乎麻木的手指费了好大劲才伸进口袋,掏出来。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来电显示跳动着那个早己刻入骨髓的名字——顾清辞。
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骤然紧缩,随即又被一种近乎卑微的希冀填满。她几乎是颤抖着划开接听。
“喂?”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被风雨声撕扯得破碎不堪。
电话那头传来的背景音却先一步钻入耳膜。轻柔舒缓的钢琴曲,水晶杯碰撞的清脆微响,还有模糊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说话声。那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瞬间割开了季南星仅存的幻想。
“南星?”顾清辞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却隔着遥远的距离,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的不耐,“这么晚,有事?”
季南星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带着咸涩的铁锈味。她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问:“……你在哪?”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钢琴曲流淌着,背景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又隐约说了句什么,带着娇嗔的意味。
“在外面。”顾清辞的回答简洁得像一个符号,避重就轻,甚至懒得编织一个像样的谎言,“雨很大,你还在外面?”
季南星低头,看着脚下迅速汇成小溪的雨水,倒映着游乐园光怪陆离却冰冷破碎的霓虹。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的苦涩雨水。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瞬间被风雨吞没,“在游乐园。等你。”
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短促而清晰。紧接着是顾清辞刻意压低了些、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别闹,等我一下。”
显然,那安抚不是给她的。
季南星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指尖的冰冷蔓延至全身,连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顾清辞温和地对那个女人说:“没什么,一个朋友……淋了点雨,有点闹情绪。嗯,你刚回来,身体要紧,别管这些……”
朋友……闹情绪……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发出滋滋的焦糊声。喉咙里那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了上来,堵得她无法呼吸。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抽痛,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雨水灌入口鼻,呛得她撕心裂肺地咳嗽。
手机从湿滑的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摔进浑浊的积水里,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季南星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积水瞬间浸透了薄薄的衣料,刺骨的寒意顺着神经首冲头顶。
她蜷缩着,抱着自己,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流浪猫。雨水疯狂地砸在她单薄的脊背上,也砸在身旁那两张彻底烂掉的电影票上。顾清辞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盘旋,温柔地哄着另一个女人,却对她说着“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