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
温体仁冷笑,袍袖扫过御案边缘的玉镇纸,
“沈贼自成都叛乱以来,连下七县未尝败绩,其兵虽匪,亦有百战之勇。+b¢o+o_k′z¨u¢n¨._c+o?m~楚轩若真凭民壮退敌,为何不乘胜追击?分明是《汉书》所云‘养寇自重’!
昔年安禄山踞范阳时,亦是按兵不动以蓄势,今楚轩拥兵十万,据川蜀要地,陛下不可不防!”
崇祯皇帝盯着御案上用朱砂圈注的战报,指尖无意识敲击着紫檀木案面。
三百对两万的战损太过悬殊,即便算上火器优势,也透着匪夷所思的诡异。
更让他心悸的是塘报末尾那句“贼退三十里,我军未追”
沈卫国残部尚在,楚轩为何按兵不动?
他突然拍案而起:“温卿所言有理!传旨,着石柱游击将军楚轩即刻出兵追击沈卫国,务必将其聚而歼之,不得延误!”
散朝的钟鼓声透过雕花窗棂传来时,崇祯屏退所有内侍,独自踏入武德殿。
秦良玉身着石青色常服,正临习《出师表》,银发用一支荆木簪松松绾住。
见天子驾临,她扶着书案欲行大礼,却被崇祯伸手搀住:“秦帅不必多礼。”
皇帝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女土司,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压力,
“此次石柱之战,楚轩虽建奇功,却抗旨不追,朕恐其……”
“陛下,”
秦良玉放下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暗影,
“老身斗胆进言,楚将军必有苦衷。*s^h-a.n,s.h!a+n?y¢q¨.~c!o¨m.沈贼素性狡诈,若我军贸然追击,恐中其诱敌深入之计。川蜀之地多山险,我军劳师远征,粮道易被袭扰,反易为贼所乘。”
“苦衷?”
崇祯踱步到窗前,望着庭院里的老槐树,声音陡然冷硬,
“在朕看来,最大的苦衷便是君命难违。”
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秦良玉,
“秦帅世代镇守石柱,如今却在京休养,石柱军民暂由楚轩代管。若他再敢抗旨不遵,朕……”
话未说完,意思却已明了,土司印信与石柱存亡,皆系于楚轩是否俯首听命。
秦良玉握着笔杆的手指青筋隐现,想起石柱山中分田的百姓,想起白杆兵血染的战旗,心中一阵刺痛。
她曾以为崇祯是中兴之主,此刻却只看到帝王心术的冰冷。
“老身明白。\d¨a?s_h,e+n^k?s′.*c^o_m+”
她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时砚台里的墨汁微微晃动,
“老身这就修书与楚将军,劝他遵旨进兵,以全君臣大义。”
墨汁落在宣纸上,“君命难违”四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数天后,石柱宣慰司的兵器坊内,楚轩将秦良玉的书信拍在铺满地图的大案上,信中“主上震怒,若再迟延,恐生不测”八字被朱砂圈出。
王一飞盯着旁边明黄圣旨上“即刻追击“的朱批,铁手套捏得咯吱作响:
“将军,温体仁那帮人正等着抓咱们把柄,抗旨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可知沈卫国在蜀王府藏了多少财货?”
楚轩用匕首尖点着地图上的成都标记,
“探马回报,光是从各州县抢掠的库银就有八百万两,更别提蜀王积攒百年的珍宝。若此刻追击,沈贼必弃财南逃,届时我军追着他的尾巴进贵州、下安南,战线拉长至数千里,十万大军的粮草如何接济?”
他抓起一份密报甩在王一飞面前,“沈贼能沿途劫掠,我军能吗?那些分了田地的弟兄,会去抢百姓吗?”
王一飞展开密报端详片刻,猛然抬头:“他要回去搬财宝!”
“正是。”
楚轩匕首划出一道弧线,钉在地图成都府的位置,
“沈卫国利欲熏心,舍不得那批财货。你可知当年陈友谅兵败鄱阳时,为何不肯轻舟突围?便是贪念船上的金宝。此等人,必因贪致败。”
他转向兵器坊外正在操练的志愿兵,
“传令下去,全军秘密集结,明晚三更拔营。告诉弟兄们是向南追击沈贼,但绝不能说目的地是成都。”
三日后的拂晓,十万志愿兵悄无声息地离开石柱。
士兵们扛着锃亮的燧发枪,沿着蜿蜒山道行进,队伍中传来压低的议论:
“不是说打沈卫国吗?怎么往南走?“年轻士兵王石头捅了捅身旁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