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芝的葬礼,在一个铅灰色的、飘着细碎雪沫的清晨举行。!l^a/o′k.a.n·s/h*u+.`c+o!m_空气里弥漫着纸钱燃烧的呛人烟味和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家大院门口搭起了简陋的灵棚,白幡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一口薄皮棺材停在棚下,没有哀乐,没有哭声。村里人稀稀拉拉来了几个,大多是碍着同村的面子,脸上没什么悲戚,只有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终于解脱了”的释然。陈国梁父子穿着不合身的孝服,脸色阴沉地蹲在棺材旁,眼神空洞,更像是在看守一件亟待处理的麻烦。
陈枫来了。没有披麻戴孝,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色工装。他拄着单拐,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僵硬地支撑着身体,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苏晚晴跟在他身侧,同样穿着素净的旧衣,一手牵着小满。小满的小脸上带着懵懂的紧张,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和飘动的白幡。
他们的出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灵棚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眼神复杂:有好奇,有探究,有冷漠,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畏惧。陈国梁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陈枫!陈国栋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地跳起来,指着陈枫嘶吼:
“滚!陈枫!你个畜生!你没资格来!奶奶就是被你气死的!你就是凶手!”
嘶吼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人群一阵骚动。
陈枫拄着拐杖,在距离灵棚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平静地看着状若疯癫的陈国栋,看着棺材旁那张刻薄了一辈子、最终在瘫痪和怨恨中咽气的遗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国栋,闭嘴!”陈国梁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抽干力气的疲惫。他死死拽住儿子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除了怨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他怕陈枫。怕这个眼神冰冷、手段狠厉、如今连官家都奈何不了的侄子。葬礼上闹起来,丢脸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陈枫没有理会陈国栋的咒骂。他的目光越过那口棺材,落在陈家大院那几间还算体面的青砖瓦房上。那是他爹当年盖的婚房,是王凤芝为了霸占而差点烧死苏晚晴的地方,也是前世所有悲剧的起点。
他沉默地拄着拐,一步一步,走向灵棚侧后方那片堆放杂物和柴火的空地。那里,散落着一些被清理出来的、属于王凤芝的遗物:几件破旧的棉袄,一个豁了口的陶罐,还有……一堆被老鼠啃噬得不成样子、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烂棉絮和被褥。_l!o*v!e*y!u?e¨d?u.._n!e.t¨
陈枫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堆烂棉絮里露出来的一角——一块被烧得焦黑、边缘蜷曲、隐约还能看出是靛蓝色土布的碎片!
就是它!
八年前那场大火!苏晚晴唯一逃出来时裹在身上的那条破被单!上面还浸染着妻子的血和泪!
前世苏晚晴瘫痪后,在病榻上无数次绝望地哭诉:“火……婆婆点的……她锁了门……那条被单……她扔在柴房……”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陈枫的心脏!他拄着拐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陈枫……”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也看到了那块焦黑的布片。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地狱般的记忆碎片,再次被鲜血淋漓地撕开!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抓紧了小满的手。
陈枫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他转过头,看向苏晚晴,眼神复杂而沉重。他看到了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恐惧和痛苦,也看到了那恐惧深处,艰难挣扎着的、一丝不再退缩的坚韧。
他不再看那堆肮脏的遗物,目光重新投向那口薄皮棺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奶奶,陈家老宅,我会翻新。”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在死寂的灵棚前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怨毒咒骂的陈国栋和阴沉着脸的陈国梁!翻新老宅?!给谁翻新?!王凤芝已经死了!陈枫这是什么意思?!
陈枫的目光缓缓扫过惊愕的人群,最后定格在王凤芝的遗像上,一字一句,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翻新了,给您停灵。”
停灵?!
给王凤芝停灵?!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
“停灵?在这老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