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冲入正在激斗的壮汉们之中,随即,随着乒乒乓乓的声响,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江湖人们一个个从战团里“飞”了出来,落在地上,鼻青脸肿地叫唤起来。
“要打出去打,”女子的声音清亮,乌黑的长鞭握在手中,将一众剽悍的江湖人压得擡不起头,“伤了碰了什么,你们赔吗!”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武艺实在高强,那个姓李的土匪头子忍着火,低声下气道:“女侠有所不知,这事……”“哎停停停,”女子摆摆手,“我没兴趣听,你们爱互相打得缺胳膊断腿的,我也管不着,只是都滚出去,别伤了人。”她大马金刀地往桌边一坐,将鞭子缠一缠,放在桌上:“小二,切些热菜来吃。”一边又用很响亮的声音“嘀咕”道:“国家内忧外患,百姓流离失所,大丈夫非但不保家卫国,反倒在这里欺负人家老幼妇孺,真是不害臊啊不害臊。”赵镖头:“……”李土匪:“……”气氛变得有些奇异起来,店小二战战兢兢地从柜台后面冒出脑袋,用颤抖地声音说:“客、客官想吃点儿什么?要不要酒?”“不要酒,”女子说,“随便什么,要有肉,饿得很。”楚矜言忍不住想要微笑。这么多年了,她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虽然蒙着面,可他仍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在钟吕戏院、在内宫的梅林中,他见到的那个人。是镇北将军府的大小姐白柔嘉。她如今行走在外,反倒不扮男装了。楚矜言没有去管那些面面相觑的江湖人,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子,上前去向那女子施了一礼。“方才多谢女侠相救。”白柔嘉擡起头。她方才只是觉得那身形熟悉,可如今这书生擡手施礼,探出宽大袍袖的修长手指交叠,她便突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是你啊。”没想到,对方竟也很熟稔道:“是,两次承蒙女侠救命之恩,小生实在无以为报。”他面前的弹幕上顿时刷满了[那就以身相许啊]。楚矜言:“……”他默默闭了闭眼,试图避开那些“伤风败俗”的俏皮话。却还是没忍住脸红了。白柔嘉的脸色有点怪,她从小看的话本子,可也并不少。但她仍是吃了一惊:“你是如何认出我来?”楚矜言想了想:“大概是姑娘的气质与众不同,况且小生自幼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那时姑娘的身上,也带了这样一枚荷包。”白柔嘉低下头,看看自己腰带上系着的的菡萏芙蕖纹,恍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一向不在意这些小物,只是随意取用,可没想到,这其中竟也有暴露身份的祸患。白柔嘉心中暗暗警惕起来,当下便摘下荷包,塞进怀里。他们两个就在这里旁若无人地交流起来,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江湖人们一时间非常尴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好不容易挑起来的火也散了。那个土匪头子阴沉沉瞪了镖局的人一眼,撂了些“走着瞧”之类的狠话,带着手下灰溜溜撤出了客栈。赵镖头松了口气。镖师们的面相看起来倒挺忠厚老实,危机解除之后,像是也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主动去扶起翻倒破碎的桌椅,又拿了扫把,去打扫那一地狼藉。赵镖头自己揣了些银子,亲自把掌柜的扶出来,又是赔钱,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掌柜的哪里敢“为难”他,战战兢兢地推据一会儿,只得苦着脸将钱收了。那些被无辜卷入的食客们自然是四散奔逃,没人想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被楚矜言——或者说白柔嘉救下的那个女孩子还想道谢,被她父亲猛地一拽,两人也急匆匆地走了。白柔嘉笑了笑,朝楚矜言招手:“别站着了,坐。”这是店里难得还完好的桌子,楚矜言也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桌上还有热茶水,他执着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白柔嘉的眼神跟随着他的动作:“你的手真好看。”楚矜言一愣。白柔嘉继续说:“前两次,我之所以认出你,其实都是因为这双手。”楚矜言……他难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白柔嘉:“然后你记得我,原来是因为我的荷包。”楚矜言:“……”他心中本能地响起了某种警报,可他一时也不能明白那其中的意思。白柔嘉轻轻一笑,放过了他:“你胆子也太大了,方才若不是我——连三脚猫都功夫都没有,也想学人家英雄救美?”话是这么说,可她语气并不带讽刺,反倒还有些欣赏的意思。楚矜言说:“可事情就在眼下,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