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铺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窝在黄土高原的褶皱里，西周是连绵的山，山上稀稀拉拉长着几棵歪脖子树。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土坯房挨着土坯房，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村后有片老槐树林，树干粗得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枝叶茂密得连阳光都钻不进去。村里人说，那林子不干净，埋着不少孤魂野鬼，晚上没事别往那儿走，更别吹口哨——吹了，会招来“东西”。

李二狗是村里出了名的愣头青，三十出头，长得五大三粗，脸黑得像锅底。他爹娘早死了，家里就他一个，平时靠种地打零工过日子，没啥大志向，就爱喝二两烧酒，喝高兴了就吹口哨。他吹得响亮，调子又野，村里人听见了都皱眉，说这小子迟早要惹祸。

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月亮圆得像个大银盘，挂在天上，把三里铺照得亮堂堂。村里人聚在打谷场上吃月饼、聊天，李二狗却一个人拎着半瓶烧酒，晃晃悠悠地往村口走。秀兰瞧见他，喊了声：“二狗，回来坐会儿，别瞎晃！”秀兰是李二狗的邻居，男人三年前死了，留下她守寡，模样俊俏，就是胆子小。

李二狗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秀兰姐，我去村口透透气，闷得慌！”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秀兰摇摇头，低声嘀咕：“这家伙，又喝多了。”

村口有棵老槐树，比林子里的那些还粗，树下有块大石头，李二狗一屁股坐下，仰头灌了口酒。月光洒下来，照得他影子长长的，像个黑乎乎的怪物。他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月亮，忽然起了兴致，撅起嘴吹了声口哨。那声音尖锐又悠长，在夜里传出去老远，回音撞着山壁，又折回来，像好几个人在齐声应和。

“嘿，真带劲！”李二狗乐了，又吹了两声。这次哨声更响，山里回音叠在一起，嗡嗡作响，像一群人在远处低语。他正吹得起劲，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像有风吹过，可西周静悄悄的，连树叶子都没动。他揉了揉脖子，嘀咕：“见鬼了，这大热天哪来的风？”

他刚说完，远处老槐树林里传来一声哨音，低沉又拖长，跟他的调子不一样，像有人在学他，又像在回应。他愣了愣，酒劲上头，胆子更大了，站起来冲着林子喊：“谁在那儿装神弄鬼？有种出来！”喊完，他又吹了声口哨，挑衅似的。

这一声吹完，林子里又传来回音，可这次不是一声，而是好几声，杂乱无章，像一群人同时吹起来，声音忽远忽近，夹着风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李二狗酒醒了大半，瞪着眼往林子看，黑漆漆的树影里啥也瞧不见，可那哨声还在响，像在朝他这边飘过来。

“娘的，真是活见鬼了！”他骂了一句，拎起酒瓶子转身就往村里跑。跑了几步，他回头一看，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好像站着个人影，瘦瘦高高，披头散发，低着头，一动不动。月光照过去，那影子却晃了晃，像活过来似的。李二狗心跳得像擂鼓，撒腿跑回了家，门一关，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第二天早上，李二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满头大汗，梦里全是那诡异的口哨声和树下的黑影。他爬起来，推开门一看，院子里的鸡少了两只，剩下几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挠挠头，嘀咕：“跑哪儿去了？”正纳闷，秀兰端着碗玉米粥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二狗，昨晚你干啥了？”秀兰盯着他问，声音里带着点颤。

李二狗嘿嘿一笑：“没干啥，喝了点酒，在村口吹了几声口哨。”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可秀兰一听，碗差点没拿稳。

“你疯了？村里谁不知道晚上不能吹口哨！你没听老辈人说过吗？”秀兰急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啥老辈人？不就一破规矩吗，我还不信那个邪！”李二狗满不在乎，接过粥喝了一大口。

秀兰还想劝，可一看他那倔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没一会儿，村里传开了，说昨晚李二狗吹口哨，招了“东西”。有人说半夜听见林子里有动静，像脚步声和低低的哨音；有人说自家的羊少了一只，羊圈里还有一摊黑乎乎的血；还有人说天还没亮时，看见槐树林边站着个黑影，走近了又不见了。

中午，老王头拄着拐杖找上门来。他是三里铺最老的人，满脸褶子像树皮，眼睛却亮得吓人。他一进门就瞪着李二狗：“二狗，你昨晚吹口哨了？”

李二狗正啃玉米棒子，含糊应道：“吹了，咋了？”

老王头杵了下拐杖，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你知不知道，三里铺这规矩不是随便立的？几十年前，有人吹口哨，把不该来的东西招来了，死了好几口人！”

李二狗一愣，嘴里的玉米渣差点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