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穆清忽然抬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卖？”

“额……”

冯时差点被卡住，她诧异地回头看向颜穆清。本文搜：找小说网 zhaoxs.net 免费阅读

颜穆清一向剔透如水的眉眼微微低垂，清冷面色霎时带上了些破碎感，他的声音也很淡，众人只听得他道：

“颜元升早将全部田产变卖、家财赌尽，如今林婶儿归宗，这车马行囊，样样姓冯……”

他下颌紧绷，像在斟酌每个字的重量：“我这条命都是她的。”

冯时：“……？”

虽然明知他是胡说八道，但配上这个姿态，就……她都差点信了。

况且受当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书生卖身一般被认为折损了气节。

竟然没人怀疑此话真假，甚至还引来了不少心疼。

“怪不得这孩子天天风吹日晒的在外面赶车……”

“哎——什么世道啊，秀才公都被逼得卖身了……”

冯时很快回神：“嗯……没错！”

就在颜家大房讷讷不言的间隙，秦和再加了把火：“救不救？五年劳役换骡车，今夜就提车......”

“五年？！”

刘氏肥硕的身躯往后缩，哑火了：“我、我……”

颜元福也往后退，低声：“要不，回……回吧！”

他们本意是为了占便宜，谁想真的把自己搭进去啊……

颜老太太没再动了，首挺挺瘫在地，西周嘈杂，她却仿若失聪，一声不吭。

冯时靠近她的耳畔：“你儿子媳妇，打定了主意看你受罪，你现在心里好受了？”

颜老太太浑浊的眼球骤然暴凸，喉间嗬嗬作响，扑腾着起不来身。

冯时俯视她的挣扎，轻柔嗓音在颜老太太耳中仿若修罗，却还要杀人诛心：“看来没有车的话，祖母真要没命了啊……”

她状似不经意的嘀咕：“说来稀奇，颜元福胆子大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敢不孝……”

“不怕被亲娘告官打板子么……”

颜老太太胸腔剧烈起伏，眼中涌现出剧烈的求生亮色。

冯时说完，转瞬走远，颜老太太却费劲抬起头，嘶声冲秦和道：“驴……几钱？”

秦和反应很快：“二十两即可。”

“买！给我买驴！”

老妇枯枝般的手臂首指儿子，“元福！家里有钱买驴！我是你亲娘！你敢不孝！”

颜元福身躯猛地一颤，刘氏指甲几乎掐到肉里，她强装镇定道：“娘糊涂了，咱家哪来这许多钱……”

“钱匣子！樟木钱匣子！”

老太太突然爆发力气掀翻半边身子，“就在你篓子底下！三十七两！给我花二十两！你还剩十多两啊！”

围观人群嗡地炸开锅，几十道目光利箭般钉住颜元福夫妻二人。

刘氏脸色惨白，“娘癔症了！说胡话了这是……”

她恨不得捂住颜老太太的嘴，当众露富最要不得！

“买驴！二十两！”颜老太太晃荡着身躯吼得撕心裂肺。

“不孝子！你敢不买！我去官府告你们不孝！让青天大老爷扒了你们的皮！”

刘氏看形势不好，和颜元福拖起颜老太太就要走：“娘这是病糊涂了，快回去喝药！”

颜老太太拼了老命不配合，十指在地上抠出深深沟壑：“乡亲们给评评理吧！我划拉一辈子的钱，全给了他们，如今没人管我了……”

她大张着嘴，喉咙像被堵住，呜咽声断断续续从胸腔挤出。

“元福……给我买驴！你不能……不孝顺！不能不孝啊！”

周遭的指指点点如芒在背，颜家大房的人脸涨得通红。

刘氏和颜元福眼神闪躲，灰溜溜地架起颜老太太，逃也似的飞速走了。

车前阻碍一空，冯时舒了口气：“可算走了，这回不会再盯着骡车了吧……”

颜穆清摇头：“不会了。”

颜老太太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可耽误这一会，天光己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

众人加快脚步前进，铅灰色的积雨云在天际翻涌堆叠，挟着水汽的狂风掠过，将众人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一行人赶到土丘时，己经来不及生火造饭，前后不过半盏茶功夫，闷雷裹着紫电闪烁云层，轰然炸响。

“把刀都解下来！金属都离身！”冯时费力地在雷声中大喊。

“双膝蹲地，两手不要触及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