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三日。
铸剑庐的檐角挂满冰棱,晨光一照便折出七彩光斑。洛尘倚在门框上打磨一柄柴刀,磨石每推一次,刀刃上就浮起几颗星芒,又很快隐入铁锈之中。三花猫蜷在他脚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炭灰,在地面勾出断续的剑痕。
苏九夭撩开后屋的布帘时,正看见洛尘用柴刀削断一根青竹——切口处迸出的不是竹屑,而是细密的星砂。那些砂砾在空中凝成北斗之形,最末的"摇光"位却始终空缺。
"东街陈铁匠今早送来这个。"她将一块黢黑的铁锭放在砧板上。铁锭看似寻常,可当炉火映照时,表面会浮现出鱼鳞状的暗纹,"说是从天坠落在打谷场的。"
洛尘的指尖刚触及铁锭,整座铸剑庐突然震颤。梁上悬着的十几柄废剑相互碰撞,奏出一段《葬天》的调子。三花猫炸毛跃起,爪子勾住他衣摆撕开道裂口——露出的皮肤上赫然有九道剑疤,排列形状与苏九夭心口的青铜钥匙分毫不差。
"果然找来了..."他低笑,柴刀突然劈向铁锭。
金属相击的脆响中,铁锭表层剥落,露出内里晶莹的剑胚。更惊人的是飞溅的火星——每粒火星里都裹着个微缩世界的投影:有的世界剑山倒长入云,有的世界青铜门变作孩童玩具,而在最明亮的一粒火星里,暮云烟正将血玲珑剑插入星砂孤坟!
"三十六个剑界残影。"洛尘用柴刀挑起剑胚扔进水缸。冷水沸腾的刹那,缸底沉淀的星砂全部吸附到剑胚上,形成密布的裂纹,"还差一个。"
苏九夭的竹杖突然自行飞起,杖身青皮褪去,露出内里漆黑的铁心。那铁心与剑胚隔空共鸣,震得瓦盆中的混沌青莲簌簌摇动——莲蓬里滚出一颗莲子,正嵌进剑胚的裂纹中央。
"原来你早把'摇光'藏在这儿。"
洛尘突然咳嗽着单膝跪地。他背上剑疤渗出金血,滴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剑形冰晶。三花猫焦急地绕着他转圈,猫尾扫过之处,冰晶便化作水汽蒸腾而起,在半空拼出半阙模糊的星图。
苏九夭拾起柴刀。刀柄缠着的麻绳突然活物般蠕动,解开来竟是根极长的红线——另一端遥遥系着天穹深处某颗不可见的星辰。她福至心灵,挥刀斩向红线——
"铮!"
断裂的红线寸寸成灰。那些灰烬飘到剑胚上,竟将星砂裂纹全部填满,形成一幅完整的周天星斗图。而缸中剑胚自行飞出,稳稳落在铁砧上,形制已与寻常柴刀无异。
"叮——"
檐角冰棱坠地的脆响中,洛尘背上的剑疤突然愈合三道。他撑着砧台起身时,三花猫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扒住他膝盖——猫眼里流转的,分明是《葬天剑经》的剑意!
"连你也..."他揉着猫脑袋苦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不是血,而是几粒晶莹的星砂。
苏九夭用竹杖挑起那些星砂。砂粒粘附在杖身,使铁心又显露几分。杖尖无意划过地面时,竟刻出与铸剑庐地砖相同的纹路——那些看似装饰的凹痕连起来,正是初代阁主刺穿刑苍那招的起手式!
"陈铁匠还说..."她忽然按住洛尘磨刀的手,"打谷场被这铁锭砸出个三丈深的坑。"
"坑底..."
"沉着口贴满符咒的青铜棺。"
炉火突然由红转青。悬在梁上的废剑们齐齐调转剑尖,指向西北方向。三花猫的尾巴僵直如剑,毛尖炸开一簇星芒。
洛尘慢条斯理地给柴刀缠上新麻绳。缠到第三圈时,绳结处突然浮现血玲珑剑的纹样:"看来暮云烟比我们着急。"他抬头时,眼底闪过葬天原上最后的剑光,"那棺里..."
"葬的可是好东西。"
柴刀劈落的瞬间,铸剑庐的西北墙轰然倒塌。尘埃中浮现出一条由断剑铺就的小路,每柄剑的锈迹都在蠕动组合,形成相同的六个字:
「剑魄归,劫身现」
苏九夭的竹杖突然重若千钧。杖身铁心完全显露,竟是柄未开刃的葬天剑!而瓦盆中的混沌青莲无风自动,莲心射出三十六道细光,每道光都连接着不同世界的某个身影——
最亮的那道光束里,暮云烟正用血玲珑剑撬开青铜棺盖。
棺中伸出的手,
戴着与洛尘一模一样的剑疤。
青铜棺盖被撬开的刹那,三十六道光束突然扭曲。铸剑庐内,混沌青莲的莲瓣纷纷闭合,将连接各界的通道尽数切断。唯有那道最亮的光束依旧稳固,映照出棺中骇人的景象——
暮云烟的血玲珑剑悬在棺口,剑尖距离那只布满剑疤的手仅有三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