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来的一刻,林疏桐意识到,自己原来不喜欢失重感。
这一想法很快模糊散去,海水粘稠沉重,像是某种液态玻璃阻隔了真实的世界。
又像是冷且柔和的流体织物包裹着她,沉沉坠入深处。
意识即将涣散,却有一只手臂在黑暗中突然出现,强硬不容拒绝地把她扣在怀里。
水压逐渐减轻,对方遒劲有力的大掌始终捏在女人柔软的后颈上。
似是威胁禁锢,也似温柔保护。
模模糊糊睁开眼,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凌厉喉结,隐约青筋蔓延在颈侧,随着男人侧头的动作微微起伏。
天光渐近。
“哗啦——”
是两个人浮出海面的声音。
“咳咳咳……”女人闭着眼趴在对方肩上咳得撕心裂肺。
靳沉铮就这样一掌轻轻捏住女人后颈让她咳,没有马上往岸边游去。
直到女人停止呛咳,趴伏在他身上急促喘息。
看了眼林疏桐头上缠着的绷带,男人声音很冷:“我看你确实是摔坏了脑子。”
“你要付出一切去赌那个可能,但除此之外呢,你做了什么?”
“咳咳……什么?”林疏桐此时浑身瘫软,完全是依靠后颈那只手才能继续浮在海面上。
“资金、形势、必要的知识和资料,甚至人脉结交……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林疏桐怔住,像是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又像是不敢相信。
“你不会以为往下一跳,最后如果真能成功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男人语气冷嘲讥讽,“我要是你,至少背够一百个彩票号码才会跳下来。”
捏在后颈的大掌滚烫如火,林疏桐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低沉着嗓音凉凉问道:“你呢,你背了几个?”
掌下的身体已经彻底僵住,靳沉铮不耐烦地捏捏她,“啧”了一声。
良久,肩上那颗湿漉漉的脑袋才闷闷出声:“这位先生你不去做资本家都可惜了……”
不知道为什么,干涩了很久的眼眶此时忽然开始发热。
“呵,”靳沉铮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所有的资本都不该被辜负。”
“你都敢把命赌上了,为什么不利用到最大化,等到时候真成功了再后悔吗?”
叹了口气,林疏桐自暴自弃把头埋在对方肩头,连同蹭掉眼中渗出的滚烫液体。
她嗓子沙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疯了。”
“是挺疯。”谁料靳沉铮点头应和,“不过这是你的选择,你自己的人生。”
“而且……一切皆有可能。”
天边渐渐亮起,有一束淡金的光穿透潮湿雾气从天际降临,照亮了男人半边冷硬的轮廓。
沾着水的锋利侧颜被笼罩在轻纱一样的金色晨光里,弱化了他五官本身的侵略感。
他平静地继续说道:“人类目前在研究的、出成果的,大多在已知范畴打转。”
晨昏分割的光影里,男人声音听在林疏桐耳中有种淡漠的温和。
“可即使是亿兆个已知,也无法否定一个未知。”
“所以,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疯狂一把又如何。”
见女人沉默,靳沉铮掌下使力,捏着指下冷白柔软的后颈轻轻晃了晃,“还跳吗,跳我就松手了。”
林疏桐觉得他这姿势像在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小猫。
思路转了个弯,忽然问道:“既然觉得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还要下来救我?”
后颈上的手指加了几分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疏桐好像听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跳是你的事,我救是我的事。”
“小姑娘,敢在我面前跳海,你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自己再敢多问一句,林疏桐毫不怀疑对方会把她捏着脖子提起来晃到老实。
这是个压迫感极强的男人,嗯,还很霸道。
可意外的,并不会让林疏桐感觉害怕。
或许是他之前那番话,也或许是此刻身处冰冷海水中男人滚烫大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
不敢追究对方前后矛盾的言辞,她最后只好老实地“哦”一声。
想了想,又说了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经过这一遭,林疏桐心绪缓和许多,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鲁莽。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让她有些愧疚,刚想再说些什么,脑中一阵嗡鸣。
如同信号不良的机器,眼前景象闪动两下,下一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