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捺下心中潮涌,口中含着血,说话有些滞缓:“走错。”
饶是真的,也没人相信。商九思叉着腰就又要发作,容栀连忙把她劝住,扬声唤道:“来人,给阁主带路。”
流云刚要上前,裴玄却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挡在她与谢沈舟身前,“流云!小厨房有事找。”
流云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不确信地瞪着她。小厨房又不归她管辖,找她做甚。
裴玄才不管她,只讪讪一笑,打圆场道:“阁主这边请,侯府宽阔,稍有不慎我也会走错路的。”
容栀扬眉,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阿玄?你不是在药铺么?”
自谢沈舟调入玄甲军,明和药铺就全权交由流苏与裴玄。这几日协商花溪村之事,两人应是忙得脚不沾地才对,怎的这会就回来了。
裴玄只好扯了个由头,“回禀县主……我剑忘拿了!我这就走!”
说罢,她护着谢沈舟一路离去。
送走谢沈舟这个不速之客,两人兴致也被败坏得差不多了。商九思蔫蔫地坐着,懒精无神地打着盹。
她若无事,为何还不走?容栀心下疑虑,却也不好赶客,“若在沂州觉着闷,不如我改日带郡主逛逛?”
商九思摇了摇头,“子通不来找我,我才觉着无趣。”
容栀没有窥私欲,只当谢怀瑾在忙些有的没的,也没再追问。
谁知商九思叹了口气,一股脑全跟倒豆子似的说了。“前几日他同谢怀泽大吵一架,两人如今都还别扭着。你说至于吗,就为了一个都不存于世上的人,兄弟俩闹得狼狈不堪。”
她为这事也没少烦闷,在沂州人生地不熟,找不到人诉苦,好不容易逮着容栀,只恨不能说个一天一夜。
想起谢怀泽昨日的失态,容栀心下笃定道:“你是说先皇长孙?”
“原来你知晓啊,”商九思嘴撅了撅嘴,埋怨道:“我还以为算是皇室秘辛,同谁也不敢提起,忍得可辛苦了。”
容栀:“……”确实算是皇室秘辛,只是谢怀泽告诉了她。
好在商九思也没多想,甚至愈发松了口气,“要我说,根本不算什么。皇兄登基十馀年,商醉死得尸骨都能化成水了。”
她狡黠一笑,小声道:“我们悄悄说,没关系的。”
“天和二年,谢氏来向皇兄要人,商醉便从京城被接回了江都。说来也唏嘘,他还未能回到江都,便在路上因病逝世了。”
容栀闻言颔首,面上一片淡然。
这倒是跟谢怀泽的说辞对上了大半,只是据谢怀泽所言,商醉真正的死因是惨遭毒打,而非对外宣称的病重。
等等,她眉头霎时间蹙成一团。
好像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
容栀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心中隐隐有了荒谬的预感,“天和二年,不就是京城事变……”
商九思自然地补充道:“没错,先太子兵败被杀,圣上即位的第二年冬,其残部造反起义,一路逼至景阳宫,险些谋朝篡了位。”
她这番话如同石击静水,容栀右手无意识攥紧手绢,怔怔然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倘若谢怀泽与商九思所言非虚,商醉于天和二年冬日被毒打后扔到雪原,那么自己救下的……
容栀端起甜汤抿了口,想要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可手却险些连瓷碗都端不稳,无法控制地抖个不停。
不,不可能。她偶然救下的少年,怎么会是……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容栀沈着声开口:“天和二年,先皇长孙约莫几岁?”
商九思思忖片刻,天真答道:“八九岁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呼吸旋即一窒,容栀垂下眼,盖住眼底震颤,唇边扯出个覆杂的苦笑,欲盖弥彰。
凛冽风雪里,黎瓷的声音又回响在耳际:“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
至此,尘埃落定。她不会愚蠢到安慰自己,世上有如此相似的巧合。同样的冬日,同样的荒野,同样的少年。
原来救了商醉的人,是她。
她眼底一寸寸凉薄下去,不消片刻便已恢覆镇定。事已至此,与其去想朝中会如何怪罪,不如筹谋好此后的对策。
既然商醉没死,他到底身在何处?当年高烧醒来后,黎瓷只说那少年被亲属接走了,并未说具体去向。
可他无父无母,唯一的亲族还想置之于死地,谁会无缘无故接走他。
一刻也无法再等下去,容栀起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