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七）

“闻仙殿？出什么事情了？”谢谅听见这三个字, 心里总是有种难平的不祥之感，他的掌心发热，托着那条冰凉的小响蛇的蛇腹急切发问。

“是……”

周焜的话说到一半, 金红色的小响蛇忽然脑袋一栽，化为火烬散在了谢谅的手里。

无论再怎么呼唤, 周焜都没有再传来消息。

常言思当机立断：“一同过去看看！”

几人并未多言，便立刻向闻仙殿的方向赶去。

尘明地处中洲, 雨水前后, 山上山下已然冒出些新绿了。

谢谅一路看着那些并不刺眼的青色，却总是有一股心悸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前面那人的手, 得到风不疑颇有分量的一个回握，心绪才终于有了几分平静。

午后不久, 弟子们大多午睡醒来，正是练功的时候，山上有时候热闹得紧，到处都是对阵斗法的内外门弟子。但这一路谢谅都没有看到什么人, 连经常在山上走动的子落也没有带着巡护队出现。

而这一切的一切, 终于在谢谅到达闻仙殿时有了答案。

演武场上列满了弟子，那是比大考时节还要热闹的盛景, 他们严阵以待, 群青色的山服远远辉映，壮若群山。

詹古道手横持短锏，合眸立在当中, 另一手掐诀, 在众弟子助力下，指天开阵, 有风动之声不绝于耳，吹起众弟子群青衣袍，猎猎作响。

风鸣锏，中正之善兵，乃是武道老祖赐予詹古的法宝，愿他于山间行走可心怀正气与善意。

詹古忙于山务琐事，此锏不常现世，但在震阳宫的神兵殿和四洲十三山中，也算是顶顶有名的神兵。

可此时谢谅的目光却并不被风动之声和神兵吸引，他直直地看着演武场中的阵光，光芒之下，一个浩大的阵法正在成形。

这是天上天尘明山连通其他诸山的大阵明肃，明肃阵开，群山接诏，万仙来朝。

阵中已隐隐有紫光亮起，华池峰率先响应，奉诏前来，须臾之后便可现于尘明山。

这样大的阵仗，便是当年万仙来朝的时候，谢谅也不曾见过。

他直觉不安，收回自己被此处动静分去的心神，向桃林而去。

桃林里设了结界，每年谢谅都来，却从来没找到过当时捡到师父指骨的那个地方，也没有走过同样的一条路。

但偏偏此时，他冥冥中觉得，自己找到了旧路。

事实确实如此，路的尽头不再是无穷的桃树枝干，那些层层叠叠的树枝上冒出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嫩绿与春光，桃花开得诡异妖冶，要盛春才能见到的光景，偏偏在此时显现了。

而在桃花影里，谢谅看见了人影。

来找人的周焜与何方行背对着他们看向远方，谢谅的视线被他们的背影遮挡，看不清楚远方的情形，于是唤了一声：“周焜！”

周焜应声回头，大喊到：“师兄！”

就在他因回首错开的身影里，谢谅终于看清了路尽头的情形。

宋嵩丶武道老祖丶姜渊……他们围立着，以致于谢谅看不清剩下两人的脸，只能从琉璃镜上反射出来的星点光影和从脸侧飘起的雪白须发判断背对着自己的是尹星河与林威棣。

风不疑脚步极快，从周焜身边迅速迎了上去，谢谅也顾不上和周焜丶何方行打招呼，紧跟着师父往路尽头走去。

桃花本不该开的，但是这里的桃树大约受到了什么仙术的影响，个个花开大如稚子之面，绚丽若云霞之彩。

“师叔！”谢谅跑到姜渊和武道老祖的中间，唤了声师叔，向来偏疼的他的两个人甚至侧目都不曾有过，只是凝神看着中央，手中各自掐着诀，共同护持着一个压制的阵法。

谢谅顺着姜渊的目光看去，就在他们视线汇聚的地方，在齐景云灵境里见过的那种透明光脉汇聚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那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周焜，十分不把尘明五圣的压制看在眼里，只是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原本还只有半人之高的透明身影便又长出一分。

胡二果然是又活了，靠着他藏在齐景云身体里的那一截剩下的灵脉，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再度为人了。

他抽长迅速，手指上散出淡绿色的如同叶脉一样的东西，伸进被桃花瓣覆盖的泥土里，只三两下搅动，便为自己制了个新的身躯。

泥土塑成的还是阿宇牧的那张脸，但谢谅已然能破除障眼法地认出他来，认出那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