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矜夫人
光熙六年十月初五,首辅大人的大婚之日,那一天,满城张灯结彩,处处皆是红绸,天气也是极好。
皇宫中都挂上了红绸与红灯笼,到是平添了几分喜意。
那天顾时殷去了首辅府,偷偷去的,站在后花园中,隐没在浓黑的夜色里,透过树影婆娑,透过匆匆走过的人,透过宴席上的觥筹交错,他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是左丞相之女,叫百里兮,字清婉。
大红色喜袍穿在她身上十分的显眼,她很漂亮,那种漂亮近乎张狂,皮肤白皙,媚眼红唇,给人的视觉效果十分强烈,细长的眉眼如画,眼尾微微上挑,透着恣意嚣张,更让人无法无视的是她身上那股傲然的气质。
这是顾时殷第一次见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女人不似大家闺秀般娇娇弱弱,倒像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
眸中偶尔透着的冷意倒是和白楚有几分相似,如此看来,他们倒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
他就站在那,站在空无一人的角落,看着宴席上的一派热闹,百里兮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看不透情绪,这般样子也是和白楚极像的,顾时殷看着,看到了百里兮忽的擡眸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他楞了一下,就见百里兮移开了视线。
隔这么远,看不到他的吧?
顾时殷离开后,宴席上的热闹半分不减,婢女们端茶送酒,添置糕点,客人们相互谈笑,乐师的琴声融在其中,平添意境,晚风吹过,喧哗声也传了很远。
在这喧哗中,独坐主位上的新娘眸光冷淡的看着这一切,只是缩在袖中的纤细手指在擡眸那一眼后猛的收紧。
殿堂内的光映下,她再次擡眸看向刚才的那个位置,早已空无一人,只留枝叶摇摆晃荡。
――
再次见到白楚,是在元旦之日,那日宫中备了宴席,邀朝廷百官携家眷一同进宫。
那天下雪了,白雪皑皑,好似整个世界都披上了白纱,宫中的屋檐上堆满积雪,宫殿的庭院内倒是干净,怕是婢女清扫了雪堆。
宫宴上人极多,每个官员携妻带子,坐在一旁,其乐融融的交谈。
他们向顾时殷行礼祝贺,一声又一声的恭维孰真孰假,顾时殷一一应下,到最后他看到了他想见的人。
白楚身旁站着百里兮。
宴会间,顾时殷的目光会有意无意的暼向他们,他们二人坐在一块,倒是极为养眼,连气质也是有几分相似,但在顾时殷看来,养眼的同时也刺眼,看了几次,在目光与百里兮碰上后,他就偏头再也不看了。
每位官员同妻儿讲着话或是同僚之间相互攀谈,顾时殷坐了一会儿,就离席了,他在场的话,有些扰官员们的兴致,他知道,在皇帝面前,官员多多少少在面上压制了本性,况且他坐在那也是无聊。
他没有回君卿殿,而是去了御花园,这个时节,御花园内花儿雕零,一眼望去,全是枯枝败叶,雪松倒是不败,枝叶依旧青绿,顾时殷看到积雪压在枝头,枝叶被压得略微弯曲,承受不住,积雪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走近,脚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顾时殷擡头望着雪松,透过枝叶看到了太阳,冬日的太阳不暖人,却也刺眼,他垂下眼,神识有些飘忽。
白楚身上也有雪松味,清冽的,淡淡的,那是他这辈子求而不得却又贪恋至极的味道。
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声,顾时殷侧身,见到来人后略微惊讶。
“拜见皇上。”百里兮朝他行礼。
顾时殷道:“免礼。”
这是他第三次见百里兮,却是他第一次与之谈话。
百里兮穿着青色衣裙,融於白色的雪景,衬得整个人越发冰冷,甚至眉梢都挑着冷意,但在说话时,眉眼软了下去,身上那股轻狂也收敛了不少。
“皇上怎的不在殿内?外头倒是有些冷。”
顾时殷笑了下:“外头确实有点冷,你怎么出来了?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跳过她问的问题,百里兮眸光冷淡的望着某处,轻声道:“殿内着实无聊。”
顾时殷没在答话,转身不再看她,视线中忽的出现了大片的红色,红色在白色映衬下极为明显。
那是梅花。
冬日,也只有梅花独自绽放了。
二人沈默了许久,顾时殷也无搭话之意,一因不熟,二因不想,三因不妥。
雪花突然卷落,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