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锋芒竟是渐渐磨尽。
黛玉擡眸看着探春,依然神采飞扬,可是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怜悯之意,不由得轻柔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端看他的命罢了。妹妹今儿个来,只是告诉我这件事情?”
探春忙笑道:“这倒不是,老太太正打发外头的人也帮衬着找徐将军呢,哪里反能来这里告诉姐姐?”
说着取出一张泥金礼单来,道:“徐将军府的聘礼,前几日送过来了,这是清单,还请姐姐过目。”
黛玉素手接过,并未看,便放在桌上,慢慢地品着香茗,望着窗外掠影。
宝钗坐下后,方笑吟吟地道:“听说徐将军草莽出身,八年战功,功高盖世,皇上宠幸得紧,想来家资饶富,只是偏生瞧着这聘礼单子,倒是并没有什么稀罕之物,想必家底还是有些寒薄的,还是有些让人诧异的。”
黛玉凝注着宝钗依然沈静自若的脸庞,一袭半新不旧的玫瑰紫比甲,衬着桃红薄袄儿,葱黄棉裙,弯弯的新月髻更显得端庄,新兰花绽放鬓边,仿佛那如同芒刺一般的话不是从她口内吐出,便只盈盈一笑:“士农工商,自古如是,他虽草莽出,可如今也是镇国大将军,英雄不问出处,自是无可诧异。”
黛玉话语锋利如芒,尖利之处,原是从不让人,倒是让宝钗硬生生地挤出了一抹笑。
宝钗自进贾府至今为止,自诩公府千金,处处循规蹈矩,唯恐旁人提起她商贾身份,虽未有瞧不起商贾的心意,可是在她心中,商贾之富,原是旁人可比,更何况,她也并不以商贾为耻,当日兰言劝解黛玉话语之时,亦曾说过,不能读书明理,辅国治民,竟是不如耕种买卖。
但是她心意是一回事,贾府的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又是一回事,贾府又是极体面的权贵豪门,来往的皆是高门贵胄,她自是生恐别人瞧不起她,故而绝口从不在贾府提及自己家中生意上的事情,便是夏金桂如此,她也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如今她微带讽刺徐将军草莽出身的话,竟是惹得黛玉亦讽刺她至此,毫不相让。
探春见状,忙对黛玉笑道:“如今这清单姐姐暂且瞧着,也好想想姐姐嫁过去,该得一些什么东西,老祖宗外面好预备。”
黛玉听了这话,低头沈吟了片刻,淡淡地道:“如今三妹妹跟着凤姐姐料理事务,越发长进精明了些。回头告诉外祖母和凤姐姐一声儿,二万嫁妆已足矣,过去了,自有徐家预备家常东西。馀下十四万两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白银换作银票,留下三千给凤姐姐张罗这些大小出阁琐事,馀者便与我做嫁金便罢了。”
林家的女儿出嫁,不求什么风光奢侈,如此银钱置办嫁妆岂不是暴殄天物?莫若日后随身,散与贫民也结个善缘。
探春听了不禁微有些苦笑,道:“倒是也就老祖宗知道姐姐罢了,竟是想到了一块子去了。”
叹了口气,吩咐侍书捧来一个锦盒,款款地道:“这里头共是十四万两五千八百八十八两白银的银票,老祖宗吩咐外头,从账上支取了的,给姐姐随身。徐将军府虽说是位高权重,可是光指望着徐将军那一点子俸禄,竟是甚为贫寒,府中奴才走在街上,与一般平民百姓竟无异处。老祖宗的意思,姐姐嫁过去了,也莫委屈着自己。”
接过锦盒,黛玉眼中不禁滴下泪来,原是对贾母微有些寒心,可是却也深知,阖府上下,也唯独贾母疼自己一些儿罢了。
拭了泪,黛玉方道:“按理,在这里也长了近十年,银钱又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我原是不该张口要这些嫁妆钱。可是,我林家的女儿,不是给人指手划脚说我吃用皆是贾府供奉,毁未来徐将军府中声名体面。我用的是林家的钱,并不曾沾贾府的一文半个,倘若外祖母心里体谅,原是我的福分,倘若不谅解,那也只能如此了。”
“老祖宗心里爱姐姐的,哪里有不体谅的份儿呢?”探春忙款言劝解,“这些年,我也是如今才知道姐姐竟是身携巨金而来,可恨竟是上头没说,家下的丫头婆子言三语四,让姐姐生了许多的闷气,多了许多的烦恼。”
想起外头说徐将军生死不知的事情,不免又安慰道:“姐姐只管放心罢,徐将军顶天立地,还没娶姐姐过门呢,哪里能舍得让自个儿出事?姐姐和徐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总是会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说得黛玉越发红了脸,想起徐若凡就在内室,不觉嗔道:“偏生就是你牙尖嘴利,素日里的话,尽叫你说去了!”
探春陪着黛玉说笑了一番,倒也解了些黛玉的烦闷,黛玉心里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