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缘
夕阳馀晖从窗外透进来,给斋堂修葺一新的墙面留下一片斑驳光影。
暮鼓声敲响,我和婷宜一人掌管一个菜桶,站在长桌旁给僧人们分菜。
经过几天来的观察总结,我发现斋堂打菜是一门学问:
如果食客无别的要求,打饭菜需打满;
如看到筷子划过碗面,则盛一半即可;
或见僧人以大拇指掐小指示意,则添少许。
默默居士也教我,出家人行住坐卧皆修行,吃饭有一套仪式:
比如吃饭时不讲话;
左饭右菜中间汤,筷子横放;若有茶杯,置放於菜碗之右;
餐前饭后持诵供养偈及结斋偈,饭菜皆为十方信众供养,不可剩饭菜及遗弃粮食。
寺院僧人的早餐及午餐,称为“过堂”,晚餐称为“药石”,莲华寺就有许多过午不食的修行者。
寺院生活,男女有别。男性义工和居士都住在另一处怀光楼,在天池山待了快两周,我一次都没去过那边。
我在斋堂不常遇见李廷谦,他大多会在早餐时候出现,几乎没见他来吃过晚饭。
我猜他是不是过午不食,本身就是大高个,加上年轻男人新陈代谢本来就快,他会不会饿呢?
婷宜回来后,主动揽过洗碗的活计。我帮她打下手,将洗好的碗擦干,一一放置回橱柜。
“斋堂装修扩建后,干起活来都轻松多了。”
婷宜形容了一下香积厨以前的环境,由於历史年代久远,设施陈旧朴素,整理起来很是费力。
这话我也听默默居士说过,顺着婷宜的话题,我感谢了一下出钱出力发心的信众。
“告诉你一个秘密,”婷宜低声道,“这次大规模的斋堂扩建丶寺院修缮,全是城县李家的捐赠。”
城县李家?是大富豪啊。
我倒不觉得奇怪,新闻上看过有首富直接建了座寺庙呢。他们有钱,有资本能力,去做这些事,是力所能及,是佛是心,是善缘。
当然,抱着赚钱的想法建寺院则是恶业,这里不作讨论。
“城县李家是出了名的慈善家族。”我告诉婷宜,我高中和大学有几栋教学楼就是李家捐献的,统一命名叫报恩楼。
婷宜轻叹口气,“因为他们家背负的业障太重,整个家族除了钱以外,一无所有。”
我:“......”
业障?内部消息这么劲爆的吗?
正欲追问,被一声悠长婉转的“婷宜”打断。
恒缘口中呼唤她,尾音微微上扬,沿着长廊一路跑来。
这走廊顺山而建,有些坡度。瞧小和尚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飞奔,我真担心他一个打滑,咕噜咕噜滚下来。
“恒缘师父,阿弥陀佛。”婷宜双手合十,笑盈盈问讯。
“婷宜,你可回来啦!”恒缘很是开心,跑得非常急,鲜荔枝般清秀的脸上带着几颗豆大的汗珠。
看得出他和婷宜的关系很好。
“你今天怎么没去照顾你种的小白菜?”我问。
“师兄们在做大事呢。”
“哦?”我印象中今天义工没通知有佛事的安排。
恒缘伸出二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告诉我们昨晚捉了二十多只老鼠,摒尘法师和师兄们在给老鼠集体念经,然后就送到后山全部放生了。
他也跟着去旁听师父给老鼠们诵经和宣讲佛法,待了一整天。
难怪之前仓库不见一只老鼠的踪影,除了整洁和保管得当的因素,还有师父们在老鼠经常出没地带布置下无敌捕鼠笼,老鼠根本没机会进仓库。
等差不多的时候,行勉师兄就把这些自投罗网的老鼠们集中起来,试图统一感化它们。
不过……后山放生?
我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后山不是传闻毒蛇泛滥么?那些老鼠可能还没尝到自由的滋味就成为了蛇中餐?
对了,还有三顺和它的猫兄猫弟们,猫是老鼠的天敌。
除了三顺,我也在寺院见过几次别的猫猫。它们都没三顺那么正大光明地嚣张,看上去总是端庄大方,伏在台阶上丶香案旁,悠哉哉睡觉晒太阳。
遇到天敌,猫咪们会像和尚一样对着老鼠喵喵喵念阿弥陀佛吗?
婷宜看懂我的困惑,几句就轻松打消了我的疑虑,“山上这么大,师父们知道哪里没有它们的天敌。老鼠们到了那里,生活水准不比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