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温从是在庄继北离京后,才得知真相的。
当日去南郊别院招暗娼的官员里,死了两个,活下来的全部降职,挨个问责。
从他们口中得知,当晚庄继北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行为,是后来误闯进来的,而后温从亲自下令,让人将那日南郊伺候的奴仆们抓回来审问,其中便有当日接了庄继北进院子的那个。
那小厮哭丧着脸,生怕被降罪,磕头求饶道:“回大人,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半点虚言也不敢有,那个年轻的小郎君真真切切是在外面醉了酒,好巧不巧,就靠在了我们院子门口,我将人带进来后,给了杯水喝,那人就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儿了。”
温从沈声:“那之后为何又动起了手?”
那小厮面上似有难言之隐,顾左右而言他。
温从怒喝:“再不说拖下去即刻杖毙!”
小厮赶忙哭喊道:“我说!我说!但求您听了不要怪罪奴才!”
小厮一边抹泪一边胆战心惊的说道:“原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喝了点酒,嘴里没了顾忌,说的话实在难听,各种荤话,字眼里又……”
他胆怯地擡头看向温从,低声道:“字眼里又有您的名字,然后那个小郎君才突然冲出来和他们打了起来。”
是喜是忧。
温从闭上了眼,痴痴地坐了下来。
他从未料到,庄继北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和人动手。
因为自己……
他既懊恼於庄继北为什么不给自己说真相,又无比清楚,庄继北若是真解释为碰巧进了那个别院,他也绝不会信。
不过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庄继北已经离京了。
人也在邺城了。
他有冲动,想去邺城看看他,可……为什么呢?
仅仅是要去谢谢庄继北,谢谢你替我大打出手?这个理由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京中的日子难熬,从来都难熬,从他跟随父亲来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往后馀生皆是苦楚,再无半点乐趣。
他跟随父亲进了祁王府,幸而祁王殿下看重父亲,他们在京中也算有一口饭吃,有一处求生之地。
猎场上,有人刺杀祁王,是父亲冲去救驾,护住了祁王殿下,父亲死了,却换来了他永远在祁王府待下去的机会。
祁王对他很好。
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好,更是私交的好。
若是心志不坚定之人,或许都会动摇,会将祁王当做莫逆之交,会将一番真心刨出来给他。
可他做不到。
他比谁都明白,一个人有利用之处的时候,才有立足之地。
他如今能跟在祁王身边,是因为自己还能给祁王殿下出谋划策,是因为祁王殿下还未登基需要自己扶持,等一旦自己没了用,所谓的情谊,一纸虚言罢了。
离开襄阳城,在京城中的那些年,他回忆起过庄继北。
有时候竟然觉得,真正能让自己觉得松弛的,似乎只有庄继北这个人。
是因为童年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想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真可怜。他把庄继北当朋友,可庄继北却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可玩弄的对象,和街上的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如今,庄继北离开了京城,何时再归也不知,战场危险,是否还能归也不知。
温从从未有过一刻,像如今这样,急不可待,每每夜晚,辗转反侧,身体仍在京城,可思绪却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不过最终是理智战胜了感情用事。
痛苦地挨过了庄继北不在的那最初一年。
那一年,循规蹈矩,没有变化。
那一年,京中出了很多大事,祁王似乎和皇上在宫中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凶到殿外的太监跪了一地,凶到太监生怕祁王殿下疯魔,控制不住情绪,屡屡犯上,破例寻人出宫,专门找到了他这边,带他进宫。
进宫那天正是下午时分,宫门广阔,红墙绿瓦之残阳,错落的殿宇一眼望不尽,他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一步步踩着地上的大理石砖,通体刺白,眼花缭乱,让他眼前模糊,看不清路。
他想起了父亲说的:“谁不想挺直腰板,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下,谁不想两袖清风地做一代明臣。但那条路我们走不了走不通。”
那时他还觉得父亲真贪心。
成为门客,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祁王殿下的门客谋士,却又妄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