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影子上,不知在想起什么。
纪月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丝绢胡乱撒一把要掉不掉的泪水,转身坐回,“行了,你也十八了,什么不知道什么不懂得?我对你再好,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姨母,说多了也不过是讨嫌。你自己回府先想想清楚,结合你的身份,想想什么是你应该做的,什么是你能做的。”
闻言,赵纪青擡步就向外去,“那纪青告退。”
脚步刚擡起,啪——一个玉镯碎在脚边。
身后传来纪月再次崩溃的声音,“你个大混蛋,让你走你就走是不是?”
赵纪青站住不动,也没回身。
纪月掐掐眉心,突然觉得疲惫,“行了,走就走吧。最后一句,那个艳什么的既然露了面,她的身份就一定藏不过今天。你可以再甩手走之,那她呢?不要以为现在护着她就是为她好。她也有家人吧?总不会像你外公外婆一样没人敢动吧?你确定你现在把她带到阳光底下就是对她好?你娘当年为什么病逝,你难道不知道具体原因?”
话音还在空中飘荡着,对面的赵纪青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娘当年为什么病逝,他当然知道。那时他已经有八岁了,记忆已经牢固。他清楚地记得亲娘去世的那天,也是如今天一样是一个难能可贵的艳阳高照的冬日。他从上书房出来,别了宰相师傅,急急赶回外公家,想亲自向亲娘报告他连挑了翰林馆所有绝对的战绩。
可是,他一进府,迎接他的就是满梁满脊的白布。亲娘已於昨晚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外婆对他说,冬天夜里冷,他又小,他娘怕他赶来冻着所以没让通知他。
外公给的解释是,晚上四个宫门都关了,他娘没名没份的,宫门官没有理由开门通行。
这些他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当天上午上课的宰相郑师傅也没有向他透露分毫。
那人明明知道亲娘走了,明明知道他是亲娘的儿子,却还是那样若无其事的站在台上给他讲什么君贤臣自明的大道理。
以至於十年间,他除了不能忘掉亲娘死去时那一脸未曾得偿所愿的表情,就是不能忘掉他那教书师傅一脸正经公私分明的表情。
就像现在,即使自己刚刚在殿上给了他女儿脸子,他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仍可以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老臣给大殿下见礼!”
当朝宰相郑子承,曾跟文帝一起出征,不仅帮文帝在战场上取胜无数,而且在文帝一登大宝的事情上也是最大的功臣。文帝在位十三年,他也当宰相当了十三年。
“郑宰相多礼了。”赵纪青懒懒地停在大殿的出宫口,眯眯眼扫过对面那人还没四十却已经花白如雪的头发,也不曾叫他起身,“这是在特意等本殿下吗?”
“是。”郑子承双手拱着,身形弯着,半点没有被刻意恶劣对待的不甘。
“成,那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到“屁”字,对面的郑子承无意识的皱了皱头,却没说什么。他已经不是眼前之人的教书师傅了,人家却永远是至高无上的大殿下,说什么做什么再也没有他可以指责矫正的馀地了。
赵纪青内心深处刚因为那微皱的眉头而生起了一丝丝报覆的快感,“不过,本殿事多,听了也不一定能放进心里,郑宰相还是斟酌好了再说吧。”
“老臣谢过大殿下的好意。”郑子承眨眼间回覆平静的表情,仍然弯着身子说道,“敢问大殿下,可是真的喜欢那位艳小姐?”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如果大殿下真的喜欢,那么老臣愿意回府之后勒令小女不出现在二月初二的选妃之台上。”
赵纪青忽然嗤笑出声,“勒令?用得着你勒令吗?也就你以为你家那个有点本事吧?可惜,在我的眼里,她什么也不是。”
“是或不是,如果为了大殿下的心中所愿,轻松减少一个对手不也很好吗?”郑子承好像是真的不觉得刚才那番话是对他的侮辱。
“不必了。”赵纪青甩袖走远,“在我的眼里,她什么也不是。在那位艳小姐的眼里,她更什么也不是。”
月牙白的袍角隐在宫门之后,郑子承才缓缓直起身来,不曾示人的眼睛里已是满眼泪花,刚才还以为他不愿意再跟他说一个字了呢!
……
宫门之外,两辆马车在等待。
一个自然是老吴,另一个则是纪怜星。
见赵纪青出来,纪怜星立刻跑了过去,“大……,啊,不是,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