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原本安静的羊群瞬时躁动起来,几十只羊迅速向其中一只体型健硕的头羊靠拢。不过,头羊也受到了惊吓,撒开蹄子在圈里乱跑起来。
顿时,羊圈里乱作一团,在有限的空间里狂奔,就好像在蓝天白云的天气里突然刮了大风,白云被飞速吹散,又很快聚拢。
可这大风天里还夹杂着地震和沙尘暴,成百只坚硬的羊蹄子在泥沙地上又刨又踹又踢,随着头羊奔跑的方向,轰隆隆地拥着挤着砸向羊圈一边,触到围栏跑不动了,又以更慌乱的形式向另一边奔去。
突然,一团聚了又散丶散了又聚的白棉花和黄色尘土中出现了刺眼的红色。
原来在混乱中,一只成羊慌不择路,一头撞上了一只体型较小的幼羊,坚硬的羊角深深地插进了幼羊的腹部。
这下圈里的形式更加混乱,幼羊挣扎,成羊无措,顶着受伤的幼羊四处狂奔。此时,就连经验丰富的帖木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桥怕羊群冲破围栏,把习方南拉到身后,蹲下身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紧盯着头羊奔跑的方向,沿着羊圈踱步。
看着头羊向围栏猛冲而来,白桥果断出手,手里的石子不偏不倚狠狠击中头羊的右前蹄。头羊猛地前蹄弯折,随着惯性向前扑倒,俯冲滑行。白桥瞅准机会,两手从围栏中间伸进去,一手抓住头羊羊角,另只手对着头颈动脉猛捶两下,然后揪住长羊毛把头羊的脑袋往外拉,死死卡在围栏处,同时嘴里高高低低唱着口令。
头羊后蹄子蹬了几下,不知是被口令安抚下来,还是被打晕了,逐渐安分下来。其他羊见头羊不动弹了,也一个跟一个停下蹄子,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楞头楞脑地站在原地。
白桥看局面控制下来,把手里的头羊交给其他牧民,命令道:“把里面受伤的羊拉出来!”
习方南到底是没有审计畜牧业的经历,没想到盘货先盘死了一只羊。他走到白桥身边,不好意思地说:“白总…”
白桥柔声打断:“方南,你更喜欢哪种吃法?手把肉还是烤全羊?”
“啊?”习方南一楞,侧头笑出来,“盘死了客户的生物资产,还能白吃顿烤肉,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白桥跟着打趣,伸出手来:“付钱也行,一头羊五万块。”
习方南知道白桥没有真要他钱的意思,看到他肘部拖着一条长线头,拉住他的胳膊道:“你衣服破了!”眉头一皱,“你受没受伤?”
瞧着习方南一脸担心的模样,白桥只有满心的欢喜,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只是衣服破了而已,没多大事。”白桥脱下外套交给习方南,并叫住擡着幼羊往外走的牧民,“把羊放那儿,我来杀。”
白桥趁着往牧民那儿走的功夫,把两边的衬衣袖子都层层地挽上去,露出强健有力的胳膊。
帖木儿递给白桥一把长约十来公分的藏刀:“上一次见你杀羊,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吧。”
白桥接过刀子颠了颠,觉得还挺顺手:“是啊,多少年不干了,就怕手生了。”侧头瞧着习方南一块儿跟了过来,看他把自己的外套好生叠了两下,规规整整地抱在怀里,心中一动,“杀羊剥皮怪脏的,你好干净,进屋洗把脸歇着吧。”
习方南没见过杀羊,既好奇,又怕血腥得没法看,但见白桥把他当成大姑娘一样护着,反而生了偏要留下来的心思:“你穿得西装革履的都不怕脏,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白桥微微一笑:“是我想多了。”
地上的幼羊还没死透,仍执着地蹬着四只蹄子。
白桥把羊放平,长腿横跨羊身,死死压着两只后踢,单手握住两只细竹竿似的前蹄,刀锋向下,利落地在羊的胸口开了个长口子。手伸进腹腔,寻到动脉血缘用力一扯,接着捂住羊嘴。不过几十秒,羊扑棱两下,脑袋栽地起不来了。
之后便是剥羊皮,只见白桥在羊尾羊头和羊腿处横向竖向快速划了几刀,然后一手抓着羊皮扯紧,另一手拿着藏刀紧随而上,沿着羊皮和羊肉的连接处快速划刀。一刀下去,白腻如绸的羊皮和肉粉透亮的羊肉即刻分离,皮是光滑的皮,肉是油亮的肉,分得干干净净,利落漂亮。
习方南一开始是在看羊,后来完全是在看白桥。
短短几天,他见到了不同状态下的白桥,初遇时单纯如学生,工作时专注认真,酒桌上谈起生意杀伐决断绝不手软,而面对自己的时候,恩威并施,有时像温柔浪漫的情人,有时又可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