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用的是小世子的身体，岂敢损伤？

何况杀小世子的仇未报，他不能死。

他将降临的孩子交给兰迎霜，吊着一口气重新修炼，在前几日斩杀了那个妖道，成功为小世子讨了一个公道。

那时才知道，小世子是因为他才遭此横祸，是代他守国，最该死的是他，是他连累他。

小世子摘下象征生命线的红绳，在想什么呢？

是就此两清，还是甘愿赴死？

亦或者，认为他骗他？

每次想到这些，痛彻肺腑。

兰迎霜目光怔忡。

被拉回那弥漫着冲天绝望的场景。

叶昭死在他怀里，逐渐冰冷僵硬。

挚爱生机断绝的无助悲苦，如今依旧难以忘怀。

那种恨不得随之而去的痛楚，不比萧无虞少。

倘若不是那根在指尖萦绕的红绳，和叶昭的那句来世见，他早已撑不下去。

兰迎霜轻抚那根红线，声音沙哑——

“昭昭并不希望我们为他死，他背负了姑姑姑父为他而死，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再多两条命，萧无虞，等昭昭和我们来世见。”

“哈哈哈！”

萧无虞笑得前俯后仰，眼泪倒是落了下来。

正要离去，兰迎霜急忙叫住他，“等等！”

萧无虞一顿。

“有件事，我不想告诉你，可我更不想你误会他。当初我告诉昭昭，你是妖的真相，还有你是男人，他松了口气。”

兰迎霜眼中挣扎。

萧无虞苦笑一声，“能理解，这样他就不用对我负责……何况，他也没理由对我负责。”

撒谎怀的兰迎霜的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他负责。

浑身笼罩着悲伤，仿佛下一秒便会随风而逝。

“不，他说幸亏你是妖，没有孩子，不然他活不久了，没办法保护你们，还会拖累你们，这样挺好，只要把你赶走就行。”

兰迎霜的话，如闪电劈向萧无虞。

一刹那间，俨然明悟许多事。

他猛然回头，揪着兰迎霜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所以，收我的道士没杀我，只是把我丢给我父王？从头到尾，小世子没想要我的命？”

情绪激动，呼吸急促，死去的心如同甘露降临。

兰迎霜心里泛酸冒泡，“是的。”

“你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萧无虞看不懂他，“就像你爱他，却一直不接受他。”

兰迎霜低着头，苦涩难言，“我小时候看到他发病，昏迷好几天，我求父皇求所有人救他，父皇警告我一句，想要他活着，就不能让他沾染情爱。”

萧无虞松了手，一片颓然。

他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他只敢亲吻小世子，不敢做得深入。

倘若水乳交融，行鱼水之欢，小世子即刻断气身亡。

兰迎霜拿出一个信封，“这封信，是他寄给姑父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萧无虞拆开，一目十行：

父亲大人。

你的信我已经收到，请你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我和太子表哥并无可能，我早已做好放手的准备。

你一直害怕你不在人世，我孤身一人孤苦伶仃，其实我遇到一个人，我喜欢叫他小渔儿。

性情如火，偏偏装作温柔似水，他外柔内刚，却为我一再退让，没有原则，被我欺负从不怕我恨我，是个对我很好的人。

我愿意和他在一起，共度此生。

尾款落笔是太华二字。

看完，萧无虞眼泪如断线的珍珠。

这封信是真情流露，还是宽慰侯爷的谎言，那都不要紧。

对于小世子，他就是舍不掉，放不下。

哪怕不被选择，仍旧想见他一面。

信纸贴在心脏的位置，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剧烈的颤抖，跌坐在地，“小世子，无论在何处，何时，何地，我都会找到你。”

“到那时，他选谁，便会遇到谁，从始至终，选择权不在你我手上。”

兰迎霜眺望远方，身形萧瑟。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