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全数变作那女子的呼唤。
上官其华,上官其华……仿似不会停歇。
一如那年六月……
他依着诺言为阿灼施肥。可每日除了施肥的时间,其他时间剩得太多。阿灼是个多言的妖,每日总是闲不住,她爱给他讲百里坡千年流传下来的鬼故事,爱给他说千年来路过百里坡的人留下的各种传说,最爱说千年前,她自己的故事。
被一个一夜暴富的土豪儿子种下的桃花树,阿灼如此形容自己的出生:“种下我的人是个结巴,我第一年开了花,他的夫子便教他读诗经,结果他望着我‘灼……啊灼,灼啊灼灼’的灼了许久,最后也没完整念出那句诗来,不过我的名字倒是取了出来。”阿灼扭头望他,“这样听来,你倒与我挺配。上官其华,灼灼其华。”
温软的细语吐在上官耳边,闹得他一张脸微红。
忽然,阿灼掰过他的脸,盯着他幽黑的眼眸,正色道:“莫不是……你爹便是那土豪儿子吧?”
听得这样一句话上官心里自是泄气的,不过他素来表情木讷,就算泄气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上官也正色盯了阿灼许久,道:“阿灼,土豪又不是王八,活不了你这么久。”
阿灼点了点头,放开了他,沉默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方才那话,是在骂我么?”
“没有。”
阿灼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马上就把这茬抛在了脑后,又兴致勃勃的给他讲其他的故事。
上官垂着眼眸仔细听,心里却在想,这个活了千年的桃花精,其实是个傻姑娘。
其实上官一直知道,两人相处的前两月,阿灼逐渐对他失了戒备之心,最开始或许威胁强迫的逼着他施肥,后来则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偶尔还会摸点银子出来,让他去百里坡外摆茶摊的夫妇那里买些吃食。
上官不跑,是因为他已经应了阿灼要将她的真身养好的诺言。而阿灼不担心,是因为她根本就忘了当初是自己强迫人家留下来施肥的……
阿灼如是说:“千年来你是头一个听我说这么多话的人。我喜欢你。”单单纯纯毫不掩饰做作。
但上官不可以,家仇在身,他脑海里深深的印着门派中人惨死的模样,复仇两字,已在他心间烙了最深的印记。
直到那日,阿灼的真身长出了一抹嫩芽,她狂喜的拽着上官转了好多圈,爱怜的看着上官的臀部,窃窃笑了许久。仿似恨不得将其割下来摆在案前,点上三柱高香供着。
受着阿灼的感染,连上官的脸上都挂了一抹浅笑。
当天傍晚,一位不速之客却打乱了欢喜的气氛,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只乌鸦妖怪竟对阿灼动起了手,想要将她吃掉。
那妖怪很弱,还不能幻化成人型,阿灼若有一半的妖力,两巴掌便能将它收拾了,但偏偏她现在的妖力甚至连驱赶它都做不到。
阿灼现在虽然不济,但内丹好歹也养了千年了,这乌鸦便是冲着她的内丹来的,每一嘴都往阿灼的腹部戳。一人一鸦用拙劣的法术斗得你死我活。
上官在一旁看得焦急,但他一个习武不精的江湖小门派门主,又哪里插得进两个妖怪的战争中,他捡了三块石头砸过去,有两块都落到了阿灼的头上。
阿灼气得大骂:“走开走开!坏事!”
上官一愣,还真就拔腿就跑,在夜幕逐渐降临的百里坡中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
见他真走了,阿灼傻傻的呆住,乌鸦妖趁此机会一口啄在了她的肚子上,生生扯下一块血肉,阿灼疼得冷汗直流,身子晃了晃便摔倒在地,乌鸦忙扑了上去,阿灼拼尽全力,苦苦撑出一个结界将自己护住。
上官其华若真是想跑早就跑了,他此去……是为了茶摊夫妇养的那条黑狗。
其实他觊觎那黑狗的肉已经有许久,但是碍于人家夫妇俩人好,一直都没好意思下手,而今,他多么庆幸自己没有早早的下手……
杀了狗,接了一盆黑狗血回去,恰巧看见阿灼的结界被那乌鸦戳破,上官只觉头脑嗡的一声响,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上前去一脚把那乌鸦踹开,接着便将手里的黑狗血泼了它一身。
那乌鸦被这番变故弄得一怔,看着自己浑身变得粘腻的羽毛,随即怒火冲天的一叫,抖了抖身上的毛,直扑上官而去,上官只记得他眼睁睁的看见那乌鸦将尖喙戳进了他的心房……鲜血涌出,剧痛传来,他认为自己死定了,接着,他眼前一黑,神智全无。
等再醒来时,阿灼惨白着一张脸坐在他身边,见他睁眼,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他脸上,阿灼嘶声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去取黑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