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也无所谓了。
因为,那就算不是她至爱男子的性命,也是一条人命。
周秋霁站在码头上,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娃儿,亦抱着她的满腹愧疚。
船已经备好,借着月色,一路顺流而下,可以到达南齐,她想,这是她能为那个人想到的最好结局。
此时此刻,宫里估计早就翻了天了吧,大姊如此信任她,接她入京侍产,可谁的目想过,她竟会背叛——几天之前,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发现人都是自私的,事到临头,才能发现一个人可怕的真心,而平素,谁不会伪装呢?
夜晚的河水,有一种寂寞的声音,哗哗拍打着岸边,让人徒生悲凉。
“秋霁--”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骑着快马,在夜幕之中,犹如一支飞梭的箭。他满面焦急着,想必,也知道了宫中那个可怕的消息。
他跃下马背,来到她的面前,婴儿藏在她的斗蓬下,他暂时没有发现,只是看到眼前的船只,感到有些迷惑。
“深夜约我至此,究竟为何?”江映城连声问,“你此刻不是应该在宫中侍产吗?可知皇子失踪之事?”
“映城,”她微笑,静静答道:“赶快上船吧,我已经替你备好了钱粮,足够你到南齐生活好一阵子。”
“什么?”他凝眉,“秋霁,你--”
“皇上既然不肯放过你,你也只好逃了,趁着天色末亮,快走!”
“秋霁,别傻了,”他轻轻一叹,“我不是同你说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皇上也不会放过我的。”
“那你就要坐以待毙吗?”周秋霁焦急地嚷道,“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皇上并没有真正动手,他还是顾着我们的君臣之谊的……”
“万一他不顾了呢?害人之心虽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秋霁,人心虽狠,但也多情。”他依旧那般笃定。
周秋霁满心激愤起来,她为了他这般担心,这个人却还是石像一样,她该欣赏他的淡然,还是恨他的不知变通?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强烈情绪,骤然惊醒,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江映城猛地听到哭声,骇然睦目,难以置信。
“秋霁……”他目睹她翻开斗蓬,露出那个身着黄续的初生男孩,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是你……原来是你……”
“没错,是我。”她不怕让他发现自己狠毒的一面,只要他能活下去,其他都不重要。
“你不该……”江映城赫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双眸泛起泪花,“你不该为了我这般……”
“这都怪你自己,”周秋霁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里也是一片模糊,“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其实也爱慕我?为什么要赠我那套首饰?”
如果,他依旧对她那般狠心绝情,她绝不至于如此为他。
没想到,在绝境中逼出了他的真心话,也逼她下了这一步无可反悔的棋。
上苍待他俩,是幸,或不幸?
周秋霁正在思忖迷离之中,忽然四周灯火通明,马儿嘶呜,不知从哪里涌出千军万马,瞬间将码头包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弓箭手立在山石之上,利箭整齐一致地俯瞰,气势逼人。
赵阙宇驾着昂首的骏马,在士兵退让中,缓缓来到距他们咫尺之遥的地方。
“二妹,”他脸上布着冰寒的笑意,“怎么不在宫中好好待着,夜深露重,却跑到这儿来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家人多想想啊。
江映城旋即档在她面前,虽然这样的掩护毫无用处,但她却为他这微小的举动感激不已。
“皇上,”他朗声道,“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指使秋霁这样做的,恳请皇上责罚微臣一人就好。”
周秋霁这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爱错人,他的确值得……
“既然知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赵阙宇道,“映城,我素来待你不薄,就算知道你隐瞒了自己真实籍贯,我也没有责备过你一句。的确,朝中是有人劝我除了你,可我尚未下定最后决心,想不到,你竟这样谋逆!”
“微臣知道,”江映城颤声答,“皇上一向待臣甚好,若非得遇皇上,微臣此刻还是一介流浪京城街头的布衣。”
的确,赵阙宇与江映城之间,有着属于他们男人之间的友谊,凡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她突然好后悔来插手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