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榕树伫立在这里几百年，自然也有了分辨人心的本事。

他听从了子胥的话，然后将自己的身体重新幻化成了榕树的模样。

面容出现在树干之间，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你们。否则我化形成为人的样子，就再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树干了！”

有那么一瞬间，颜稻觉得这棵榕树有点儿憨。

总算是将他的树干稳住之后，榕树才主动开口：“我叫李树，你们来找我，而且还帮我度过了难关，一定是有事情要我帮忙吧？”

李树？

李问？

不知怎地，颜稻就想到了李问。

她不由地走上前，问那李树：“你……认识李问吗？”

李树的目光，忽而变得悠远：“李问……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呢！你们居然认识李问？他现在在哪儿？他可答应了我会回来的，我可等了他三十年了。”

他们竟然真的认识？

颜稻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凑上前去：“你真的认识李问啊？而且你们都姓李？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树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你们，我并不想说。但如果是你们，我会告诉你们的。”

他说话有些啰嗦，还有些缓慢。

颜稻干脆坐在了他的跟前儿，认认真真地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

李树告诉颜稻，他和李问是好朋友。

认识了二百年的好朋友。

如果按照人族的年岁算起来，李树也有快五百岁了。

他从还是一支幼苗的时候就在这里了，那时候这里甚至还只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有人族建立起的村庄，也没有周围的那么多生灵。

李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却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会留在这片土地上。

他生了根发了芽，他就要守着这里一辈子，和其他的榕树一样。最后大概连死，也要死在这里。

几百年的岁月，对李树来说是孤独的。

他只能日复一日地从天地之间攫取灵力精华，让自己长得再高一些，长得再大一些。

枯燥无聊的日子，在榕树的几百年光阴之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李树看着以自己为中心的林子一点点地扩大，越来越多的生灵栖息在了这里，他的心里满是自豪和开心。

就算是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似乎也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反而因为那一场大战，跑来他这里避难的生灵越来越多，李树的林子也越来越热闹。

大战之后，人族迅速在旁边建立了村庄。

提起人族，李树的语气里总是带着莫名的欢喜：“其实我还挺喜欢人族的。他们明明寿命那么短暂，力量也那么弱小，却总是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他们喜好和平，有智慧和博爱，为了这个世界，他们做了许多。人族可真好啊！”

李树的林子里，渐渐开始多起来人族的踪迹。

虽然也有猎户前来，但李树并不反感他们。

不管任何生灵，都要活下去。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道理，李树是明白的。

他尽力地保护来到他这里的所有，包括人族，也包括那些被人族伤害过的“猎物”们。

直到两百多年前，他遇见了李问。

说起这件事，李树的目光都变得悠远了起来：“李问他们是一家人一起来到我这里的，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快不行了。蝴蝶的寿命，本就短暂。他父亲好不容易修炼成妖，自然希望能够多活一些日子。”

“等会儿，你说什么？！”

直至此刻，颜稻才意识到了什么：“你说……李问是一只蝴蝶妖？！”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换成李树变得诧异了起来：“你们不是认识李问吗？怎会不知道他是一只蝴蝶妖呢？”

不会这么巧合的，而且世上的蝴蝶妖，本来就少之又少。

颜稻回头看向了子胥和归阳：“附身在周芳梅身上的蝴蝶妖，不会就是李问吧？！”

她的声音不大，在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并没有叫李树听见。

李树只是自顾自地陷入了自己回忆里：“李问的父亲是被道士打伤的，他们的家园也被毁掉了。一家人之中，只有他和父亲修成了妖身。我想帮他保住他的父亲，但他伤得太重了，终究回天乏术。而他的母亲和姐姐，本就只有几个月寿命的蝴蝶，也终于在那一年的冬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