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开周东海,韩涯冲着许薪道“还不快滚!”
许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滚带爬的逃命般离开。
“小兄弟,你们先在我这住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李建成也被吓得一脑门汗,对韩涯说完赶忙离开了。
周东海逐渐冷静,整个人变得麻木,眼神中透着一股绝望,豆大的泪水从布满皱纹黝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韩涯把周东海搀扶到床上,宿舍里鸦雀无声。
一夜无语。
第二天,李建成与许薪带着一些食物来看望周东海,安慰几句,见周东海没有反应,坐了一会便再次离去。
夜晚。
“叔,睡会吧!明天咱们去东湖公园再去找找看”韩涯出声劝慰道,周东海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眼睛内布满了血丝。
周东海点燃一根皱巴巴的烟,忽明忽暗的烟头下,那张沧桑普通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平静,他开口道:
“小涯,我在山脚下长大,祖辈都是山林中的猎户。
二十岁那年,我遇见你婶子。
她是护林员,来村子里做宣传,告诉我们,国家不让捕杀野生动物。
她在台上讲解政策,说为什么不让打猎的原因。
下面的猎户,祖祖辈辈都在山沟沟里挣扎,靠山吃山,已经习惯了。
没文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一个劲的闹、起哄、骂她,
你婶子,不恼也不怒。
别人骂她,她就含笑盯着那人,等那人发泄完,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的时候,她便一点点重新解释。
当时我也听不懂,也没记住,只觉得她懂得真多,真温柔。
等她讲完要走的时候,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追上去问她,猎户不打猎,那我们靠什么吃饭。
你婶子告诉我,可以当护林员。
那年,我成了护林员。
从那以后,我整天跟在她身后,走访山脉下的村子。
她在台上讲政策,我就在下面给她站岗。
别人骂你婶子,我就瞪他们。
那时候民风彪悍,有的时候还打起来过。
就这样,一来二去,跟你婶子也熟了。
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
天空红彤彤的。
树林里落满了枫叶,很厚很厚。
我跟你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你婶子不小心踩空了。
那是我第一次牵起来她的手。
那天,她的脸,比天空还红,比枫林还美。
后来,我们结婚了。
没多久,她怀孕了,第一个孩子出生,是个男孩。
他来到这个世间,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待了十七天,似乎不太喜欢这里,又走了。
你婶子抱着他的尸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对不起,妈妈没有钱,没能带你去更好的医院’
她大病一场。
时间过了三年,我们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你婶子指着大山说,我们两口子的责任,就是保护这片绿茵,咱们的孩子就叫茵茵,也希望大山保护茵茵健康成长。
好日子还没过多久,省里的考察团进山考察,不凑巧迎来了山火,你婶子进去救人。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你看,她是不是挺不负责任的,想儿子也不给我说一声,丢下我跟茵茵,就去找我们第一个孩子了。
茵茵越来越大,与你婶子越来越像,她与你婶子一样,性格执拗,但又很懂事能吃苦,从来没有抱怨过日子苦。
后来,茵茵上初中,是寄宿学校,家里剩我一个人。
那时候,我就在想,女儿终究会长大,等她结婚了,到时候人家介绍时,‘这个女孩他爸是护林员’与‘这个女孩他父亲是大老板’这里面可差着事呢!
我想让她能够在男方家挺直腰板。
我想如果有一天,她受了欺负,哭着回到家对我说‘爸,我受欺负了,想离婚’
我能够底气十足的拍着腰包跟她说‘离,我养你一辈子’
那年,我辞去护林员的工作,进城市打拼,十年里,卖过菜,摆过摊,倒腾过海鲜,我从不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可到头来,无一例外全赔了。
活了半辈子,我才明白,这个社会,容不下我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