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见一震桌面,展伞一扫,将账簿稳稳飞到了陈治手里。“本王就当你是应了这第一个要求。”
“哼。”陈治冷哼一声,并未反驳,也不管形象,盘腿就地坐了下来。小沙弥也算机灵,一边揉着酸痛的膝盖,一边取了那笔匣递过来。一方面是想帮忙,一方面也是为了离眼前这对危险的主仆更远些。
陈治翻着账簿,一目十行,嘴里还说着:“第二件事呢?”他这才觉得祁时见是个有意思的人,对他的提议多生了几分好奇。
“替本王收留几个人。”
陈治正舔着笔尖,舌头一抹漆黑,头也不抬地笑说:“连兴王殿下都救不了的人,我算哪根鸡毛,敢出这个头?”
这次惊讶可落到了祁时见的头上。他分明从对方这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你知道本王说的人是谁?”
“呵,八九不离十吧。”
“那你倒是说说看。”
“小千岁要救的,该是那些定风镖局的镖师吧?”
“你依何猜测?”
“不难,定风镖局不是被抄了吗?贺元阳终于还是装模作样装成了死人相。”男人一边翻阅账簿一边毫不留情地耻笑道。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别的不敢打包票,但这江湖上的事儿,自然还是江湖人最了解。”
这点倒是能说服祁时见。定风镖局的底细是他委托文承望去查的,那循规守矩的老儒生肯定只会依照正规的官道去探,想不出什么旁的路数来,必然就会耽搁一些时间。
可他仍好奇。“你又如何知道本王想救他们?”
陈治哼笑两声。“人早早被你抓进了兴王府,既然定风镖局已被抄没,那要杀要剐不还是全凭小千岁你一句话?如果真有心宰了他们,恐怕此刻那几颗人头早就高悬在城门楼上被老鸹子啄个干净了。”
祁时见心道,此人果然不简单,看似粗枝大叶,实际心比针眼还细,这其中的门道被他算得明明白白。
虽然对付起来棘手,但眼下他的明白并非坏事。祁时见浅浅一扯嘴角,问道:“那你可知本王为何要你来收留他们?”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陈治好像突然间就厌倦了这一来一往的谈话,受够了祁时见吊他胃口,变脸一样冷了下来。
见影薄又要发作,少年先拦住了他。
“因为你最想找的人会闻着味儿寻来,到那时,只要你设计得妥当,就能得偿所愿。”
陈治手下的笔一顿,在纸页上留下了个墨点。他这才抬起头来,有了祁时见预期中的反应。
“你是说……那狗杀贼也在追杀那些镖师?”男人脑筋一转,将前后联系起来,恍悟,“狗杀贼是替朝廷里的人办事的?是谁?他背后的人是谁?”陈治急切地追问。这还是祁时见头一回从他眼中看出发自内心的渴望和真实反应。
但少年不会多说。“这个问题本王不能轻易作答,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不可妄断。不如等你抓住人,自己问一问?”祁时见的嗤笑多少带了点挑衅的意味,但陈治并不恼火,他照单全收了。
“有意思。”男人闷声笑了两下,“有意思得很。好哇,那你又为什么不自己设计将人引出来,非要假我之手呢?”
陈治真不是个糊涂人,即使在极度兴奋下,仍旧头脑清晰。
祁时见准备了完美的回答。“你既知道对方是朝廷的人,那本王必不能与他或他背后的人正面冲突,想必陈堂主应该能体谅本王的难处吧?”
“呵,好处让你拿走,坏处让我来受着,这算盘打得妙啊。”
小沙弥也觉得虽然机会难得,但这不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其中风险自不必说,就连他都能听懂。可就当他以为陈治会果断拒绝的时候,对方竟话锋一转,十分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好,人交给我,我来藏。”他既然能躲得过三番两次的追杀,必定有自信和法子保那些个镖师平平安安。
“这么干脆?你不想知道本王为何要救他们吗?”
“别,”男人竖起笔来梗在了两人之间,像是画了条清清楚楚的界限,“你们这些神仙斗法,狗咬狗的一嘴毛,可别蹭我一身腥。我自己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大仇得报就够了,别的,少来。”
陈治的嘴依然很臭,但这话说得明白,正说在了祁时见的心坎上。他确实不想让这人掺和太多朝廷中的事,毕竟他是无为教的逆贼,倘若真让他从中抓住了什么把柄,日后恐不好对付。如今他能主动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