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复员的消息在族中传得沸沸扬扬，“最年轻的少校舰长”对于族人来说曾经有多自豪，现在就有多耻辱。

我也不屑于去解释其中的内情，就连大学毕业后在家中摆烂的小胖我也没有过多解释。

被复员的时候单位发了笔十多万的复员费，在2003年，这是一笔非常客观的数字。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所以，我现在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家里看书写字或者上网打游戏。别误会，疍民早都不是数百年前不允许上岸谋生了。我们只是不能够长期离开海，并不是只能在船上生活。以前那是没办法，政府不让你上岸那就只能勉强在船上苟延残喘，新中国之后，早没了这限制。

小胖还是一如既往的胖，上了大学也没有让他有多少改变。

（话说，是不是每一个盗墓团伙里都有个胖子？这样的设置是为什么捏？）

我正准备出海，小胖在远处喊我，我没有太在意，叼着烟，将固定在码头上的缆绳收起。

小胖见我没有等他的意思，又加快了点速度。他从码头上跳到船上的时候，船狠狠地晃了好一会。

等他站定，呼吸也平复了些，我才开口问到：“有事？”

“族老们在祠堂等你。”小胖的话音还带着点疲惫，方才的一路小跑对他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负担。“你要换身衣服吗？”

“换衣服做什么？”我看了看身上背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头顶着草帽，一件背心，半卷着裤腿，脚下辍着草鞋就跟着小胖去祠堂了。

等我们到祠堂的时候，族老们全都到齐了。小辈之中只有我跟小胖两个人。

我一路打着招呼，跟各位叔伯爷奶问好。“犴叔，不知道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犴叔是现任族长，全名叫吴硕犴。

“云昊，你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族中许多事情你也是清楚的。我们潮南吴家本是南越贵族之后，汉武帝刘彻南征百越，我南越部族奋起反抗，后战败被贬谪至今已两千年有余。这些你都清楚。刘彻为彻底平定我族，意在绝族断后，甚至已拟定清族之策。当代族长无意得知，冒死求见刘彻，提出永镇海上，不复陆居，永为疍民。我潮南吴家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苟且至今。”吴硕轩说的情况在族中史志都有记载，在族学中（新中国成立后改建为村办中小学）也是必学内容。

我知道犴叔后续要说的的才是今天谈话的重点。

“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仅靠一口承诺一纸族训是无法约束住人性的。刘彻贵为天子，权术谋略无人出其右。他命巫师江充（巫蛊之祸的那个江充）对我族下了诅咒，终身不得离水上岸，这也是为什么疍民不能长时间离开海岸到内陆生活的原因。”

巫蛊由古至今都神秘莫测，时间越久远，就越无法弄清楚其中的门门道道。能在血脉里下诅咒，有限制一族之力，难怪江充有祸乱汉朝的本事。

“历代先祖都尝试过解除诅咒的各种方法，也遍访巫、道、佛、密宗。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甚至所有参与进来的名士无一例外均受反噬，或当场暴毙而亡，或余生凄惨非常，或祸及妻儿后代，久而久之也就再没有人敢出手相助了。”吴硕犴所有的这些我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虽然说是族中秘史，但长辈闲聊偶有提及。

“我疍民善水，自明朝之后，王朝对水军颇为重视，我潮南吴家之人更是水军翘楚。先祖最高官拜水师提督（清朝的水师提督是从一品）。抗战中也有先祖任海军司令。新中国之后，从军行伍南征北战也不在少数。为了让我潮南吴家归心，明太祖朱元璋下圣旨，准许我族除去疍籍，可上岸陆居，不再遭受诅咒之力影响。初时，天子圣旨确实有作用，在很长一段时间我族可以长时间在陆上居住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诅咒之力又恢复如初，族人又只能回到海上生活。虽然也偶有圣旨大赦，但却远不如明太祖之能。”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弘治十四年正月，西安府地震，各衙门仓监等及军民房屋塌共五千四百八十五间，压死居民一百七十人。长安东安昌里等十九处遍地窍眼，涌出水，深浅不等，开裂长约一二丈或四五丈。蔡家堡严伯村等处涌水成河。”

“也就是这次地震，深埋千年的祭文石碑才被发现。这碑文正是当年汉武帝刘彻下旨令江充对我南越族人降下诅咒的祭文。”

“祭文详细记载了前因后果和诅咒的本源。天子南征百越，南越族不服王化，百官谏灭其族断其后。天子悯万民，不欲灭族，遂下令南越族永镇海宁，不复陆居，永为疍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