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临时,相杀仍未停止。\s\h~e′n*n\v~f\u+.\c.o?m+
夜幕仿佛被巨大的墨汁浸透,瞬间吞噬了苏亚雷城最后的光源。晨光、微光、摇曳的火光,乃至魔导武器短暂爆发的残光,都被一股无形的、浓重的黑暗彻底抹去。只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以及肢体碰撞、金属刮擦、垂死哀鸣的声音,证明着生命仍在以最残酷的方式延续这场战争。
纵然失去了视野,但他们还有本能;纵然迷失了方向,但他们还有直觉;纵然刀剑朽烂、枪膛熄火、连巨炮的炮管都因超负荷的能量反冲而炸裂,但他们还有爪牙可以撕开敌人的骨肉、咬穿敌人的喉管、痛饮敌人的鲜血。只要这一切都还存在,人就会像野兽一样不知疲倦地争斗下去,夺走他人生存的资格、或直到自己也被他人夺走生存的资格为止。
已经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而不愿意放弃的守军、已经看到胜利的希望而不愿意放弃的起义军、已经遥遥在望却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壕沟、已经摇摇欲坠却怎么也推不倒的一堵矮墙、已经千疮百孔却强撑着不肯倒下的一具尸体、已经沦为焦土却又被鲜血灌溉出奇异生机的一片大地……战争仍在继续。
“为了帝国!为了皇帝陛下!杀光叛军!!”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个口号,或许是安德烈少将,或许是他的副官克里修斯,又或许只是那些徘徊在街垒和掩体之间的士兵为自己找到了最后一次浴血奋战的理由而已。那个自从加入军队后就被要求牢牢铭记的伟大名讳此刻成为了惟一的精神支柱,他们告诉自己,如果你不知道为谁而战,那就为帝国和皇帝陛下而战吧。
唯独不是为了自己而战。
士兵没有资格为自己而战。
倒塌的城墙边、残破的街垒后、燃烧的废墟间,所有还能行动的守军士兵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发起了疯狂、残忍且毫无理性的反扑,他们的身影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是更深的轮廓,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鬼影。他们不再服从军官的命令,完全依靠本能和内心的恐惧在战斗。刀剑不再追求精准,而是毫无章法地劈砍,因为黑暗中影影绰绰,到处都是敌人,随意的挥砍也有可能成为致命的一刀;魔导步枪不再瞄准,而是朝着起义军溃退的方向盲目射击,因为黑暗中丢失了视野,不如将生死交给命运,祈祷自己同样不会被流弹所伤;甚至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块充当武器,嚎叫着砸向黑暗中每一个还能站立的身影,哪怕击中了友军也无所谓,因为黑暗中没有光明,所以一切野性、恶性和兽性都被允许了。
对于起义军来说,这是更加惨烈的舞台。
因为敌人的援军虽然孤身一人,却比他们生平所见、所闻、所想象的任何一个神明都要强大。
肉体凡胎,如何对抗真神的伟力?
一个熊熊燃烧的灵魂撞上黑暗的边缘,身体在接触的瞬间便开始溶解、崩解,手中的武器化为乌有,只有脸上那凝固的、混合着恐惧与最后一丝抗争意志的表情,在彻底消失前一闪而逝;一个稚嫩幼小的灵魂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瞬间被四面八方的刀剑和子弹淹没,鲜血和碎肉在狭窄的战场上飞溅,倒下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哀嚎,便被后面涌上的人潮践踏;一个彻底绝望的灵魂在黑暗中发出痛苦不甘的嘶吼,不惜在死前拖着那个面目可憎的敌人一同坠入炼狱,却没有发现自己与之同归于尽的早就是一具尸体……
黑暗在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内涌过了大半个苏亚雷城,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扩张,所过之处,高耸的钟楼、坚固的房屋、燃烧的树木,尽数被无声地抹平,融入那一片混沌的虚无。起义军的阵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收缩,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大片生命的瞬间消逝。黑暗潮汐如同巨大的磨盘,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所过之处,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钢铁堡垒,只要触及,皆被无情地吞噬、同化,只留下那条界限分明、不可越过的分界线,如同死亡的沟壑,深不见底。
“真是……不讲道理的力量……”
身为血族,女伯爵奈薇儿是少数能在黑暗中保持自我的人,但卡拉波斯的黑暗明显与血族所熟悉的那种黑暗不同,所以她能做到的也十分有限。女伯爵带着统合部队中剩下的队员们,退入一处还在孤独坚守的堡垒之中,而后张开漆黑的蝠翼,双翼之中缓缓升起一轮皎洁的银月,勉强照亮了黑暗中一小片狭窄区域,就像孤岛一样,庇佑着所剩不多的生命。′q!u.k\a`n\s~h+u¨w?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