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汹汹请愿,果真只是一群被利益撩拨起不甘的弟子自发闹剧?亦或是另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试探这新政的成色、朝廷的定力?甚至……是朝堂之上某些身影投石问路的棋子?
想要通过苏秦将我引入这场纷争,以此诱发出激烈的冲突,来获取白羊洞的深层情报,看一看薛忘虚等人的立场的态度?
丁宁的目光在苏秦那张义正辞严、却隐约透露出一丝精心演绎痕迹的脸孔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笑,思绪如脚下的山峡幽风,盘旋万千,早已明晓了此事当中的关要。?s+h_u.x.i?a\n!g_t.x′t¢.-c?o_m~
他迈步,动作平稳如常地走下索桥,朝着那片情绪沸腾的石坪走去。
“师弟!”苏秦主动迎上前来,言辞间将丁宁架得更高,“朝廷这新政如此蛮横霸道,牺牲我等核心弟子根本利益,去向那些芸芸俗人示好!我苏秦今日为同门请命、为宗门根基抗争之言,是否在理?!”
“这补偿要求,该不该提?该不该争?!”
所有人的目光,灼热地集中在丁宁身上,等待他的表态。
那两位教习更是如蒙大赦般看向他,眼中充满希冀,仿佛盼着这位洞主、长老看重的天才,能有更巧妙的言辞打破这僵局。
然而,丁宁却是没有立即开口。
他只是静静伫立,目光没有立刻回应苏秦那看似殷切实则充满算计的催促,也没有安抚人群的焦躁,而是缓缓转动,如同一柄沉冷的尺规,亦像实质的利剑,带着穿透性的审视,仔细地扫视过全场。
那眼神幽深如寒潭,仿佛能剥开所有粉饰,直刺入每个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无形的压迫感如冰水浇下,让苏秦呼吸微滞,挺立的身姿下意识地一晃——脚后跟竟本能地后退了小半步,气势顿挫,脸上只余下一抹被慑住的惊疑僵滞。
公平?他们喊的不过是既得利益被触动的惶恐罢了。丁宁心中漠然。
这新政,强令各宗派打开门户,让教习学生轮值教授,服役如兵,更让草芥小民得以踏足宗门重地,抄录低阶法门,强纳元气灌顶……
这,不正是那个人,在很久远的某个雨夜,对着篝火也曾畅想描绘过的图景吗?
他要打破门阀,革鼎旧弊,让更多人有路可走,为这天下积蓄更雄厚的根基,使黎庶亦有握剑的可能。
只不过,当初草拟的构想,还涂抹着温情的理想底色。
今日所见,元武与郑袖这两个窃国夺命的仇敌,却以一种冷酷、强硬到近乎蛮横的巨轮姿态,将这条搁浅多年的旧船重新推入了滔滔洪流之中。效率高得惊人!
没有丝毫顾忌与缓冲!
整合、调度、强行推进,铁腕如山!
他们用最严密的集权体系,用整个大秦王朝开疆拓土所凝聚的威势,硬生生碾压一切阻拦,将这变革砸进了现实。
一旦成了,整个天下修行者的力量来源将被重塑,高度集中。
那些蟠踞一方、如白羊洞这般尚有几分独立的山门,必将彻底融入这国家机器的洪炉之中,化为薪柴,再无独立超然之态。
万千修行种子将从朝廷设立的道院中选拔而出,一切尽在掌控,真正是成了铁桶江山。
如此手段……丁宁心中泛起一丝冰冷的讥诮。果然是那两个人一贯的风格。
够狠,够快,不容置疑。
昔日尚未来得及推行的畅想,到了他们手中,便褪去了最后一丝温情脉脉,只剩赤裸裸的权力重构与集权本质。`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
无数的修行资源将被整合调配,哪怕牺牲一些小环境,让一些底蕴浅薄的修行地就此失去自然更替的能力,但拼合起来的整体力量,必将远超如今各自为战的散沙局面。
这将是一柄前所未有的重锤,能轻易砸碎旧日的格局……若能用好了,是否也可能……成为斩向元武、郑袖自身根基的利刃?
正如,赵青当初许诺与预言的那般。
若无意外,一切都已走上了正轨。
同时,矛盾也尖锐地摆在了台前:如同铅室外的那些新面孔,与坪上这群宗门弟子。
在利益格局的剧烈调整上,苏秦是“聪明”的,他精准地把握住了这群弟子最核心的痛处——“不公感”,将他们失去的特权渲染成一种集体性的悲情与牺牲。
他不敢直接反对“朝廷推行普及、征调”的国策主干,毕竟那代表着元武不容置疑的皇权意志